殿内,垂花帘下,薛妤将手边的一本文书递给溯侑,道:“看一看。”
溯侑颔首,接下文书,在女侍搬进来的凳椅上坐下。
处理正事时,两人都十分认真,一个埋头细读,一个奋笔疾书,气氛安静而宁谧。
半个时辰后,薛妤先撂下笔,她拨弄了下手腕上套着的莹润玉镯,而后无声推开身下凳椅,踱步到溯侑身边。
窗牖半开,和煦的风带着春草的甜香味一丛丛扑进来,吹得手肘下平整的纸张簌动,有一下没一下地发出细微的动静。日光细细碎碎,将男子的侧脸照得温隽,连不自觉皱眉的样子都格外动人。
“在看什么?”她伸出指尖点了点他手里的卷宗。
下一刻,那根冰凉的手指被不期然抬眼的人顺势捉住。
薛妤垂下眼,看着衣袖下两人交叠的手背,没有挣动。
“羲和那边新传了消息过来。”溯侑就那样抬眼看着她,声线微低,话语里听不出什么起伏的波澜:“妖都第二世家可能要对他们动手。”
他同时掌握着邺都殿前司和翊卫司的庞大信息源,薛妤前脚从九凤嘴里听到的事,他后脚也得到了消息。
薛妤默了默,道:“打不起来。”
二十多年前,她带着溯侑破尘世灯案件时就知道,他是个极其聪明的人,各种各样的事情在脑海中过一遍,就能形成一张关系错杂的网,严严实实交织在一起。头脑灵活,并且心思细腻。
薛妤意识到的问题,不出多长时间,他也能摸到线索。
他的身世,估计自己已经猜了出来。
“我知道。”溯侑握着她指尖的动作倏地松开,转而扼住手腕,一拉,她便往后一退,坐到了他的腿上。
这种时候,他总是格外大胆,甚至称得上放肆。
他隔着一段距离跟她对视,她的眼睛很圆,卸下防备和严肃时,便恢复了原有的温柔形状。可饶是这样亲密的,荒唐的姿势,她没有呵斥,亦没有动怒,可哪怕一句话不说,却依旧像高不可攀,不会为凡人心折的神灵。
这样的人,可能融于骨血时,都给不了另一方足够的安全感。
这种触手可及,却又若即若离的感觉,真能将人逼到发疯。
“你刚才,不开心。”薛妤用陈述事实的口吻道:“因为什么?”
她的语气有点像想问到底给他出气的护短意思,溯侑提到“第二世家”时那种明显的滞涩感消散,他否认道:“没有。”
“有。”薛妤视线往他脸上扫了扫,言简意赅道:“脸上都写了,我看出来了。”
能让她看出来,真不容易。
“是有一点。”溯侑与她对视片刻,不动声色地改了口,问:“那只茶妖,与松珩有关?”
薛妤点了下头。
不可否认,她在感情之事上十分迟钝,可经历松珩一事后,也总算明白,世间男子,特别是眼界开阔,位高权重的男子,会喜欢热烈明艳的女子,也喜欢会撒娇会来事的女子。不论怎样,她们总有柔弱,需要呵护,全身心信赖依恋道侣的时候。
总之,别的都有可能,唯独不喜欢她这样,总是强势,冷静,又可能在各种各样事情上会跟自己产生分歧和争执的一类。
“我没跟你说起过从前。”薛妤看向窗外,皱着眉,像是陷入了某种不远深想的回忆,慢吞吞地道:“我生在邺都,总是很忙,有数不清的事要处理,松珩呢。”
说起这个名字,溯侑捏着她指尖的力道骤然重了重,像是某种提醒,也像是在表达一种无声的不满。
“他偏向人族,很多时候,也忙。”薛妤接着道:“和他在一起后,其实没什么时间能见面,很多时候,总是天宫的人来告诉我,他在外面受伤了,又受伤了。我没办法,我走不开,我有我的事要做。”
这话,真是要多无情有多无情。
可即便是这样,溯侑仍旧觉得有一股躁乱的情绪从胸膛一路上升,最后凝在突突跳动的经脉上。
薛妤一点点将曾经剖析在他眼前,末了,在他一片深不见底的眼眸中坦然低语道:“未来,我可能比曾经还忙,我会没时间见你,关心你,可能也没办法在你遇事时陪着你。”
谁不想轻轻松松地活着,谁不想和喜欢的人时时刻刻在一起。
但她的案桌上,永远有处理不完的政务,她要在人间为妖族设立求助阵,要和朝廷,圣地商议扭转大家的思想,要做的事有很多。
接下来的话薛妤有点抵触,她看着两人交叠在一起的手,两条细长的眉往中间皱拢,道:“若有哪一日,你不喜欢我了,跟我说。”
“我答应过你,你随时可以——”
走那个字还没说出来,溯侑像是无法忍受了似拽了她一下,力道不大,但就是将她粗暴地扯到了怀里。
在她这两句话出口时,他才知道,她主动提起那些陈年旧事,是要说什么。
他低头,下颌凑近她雪白温热的后颈,一路向前游离,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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