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掩也掩不住的戾气,凌厉如锋芒般的目光仿佛要把静双凿穿一般。
“她是逼人太甚。”
说罢,齐衡玉便拂袖而去。
静双知晓两位主子之间多有龃龉,他们这些伺候的奴才谁也得罪不起,只能左右逢源,却还是要遭受这样的无妄之灾。
世子爷哪里是因为这个外室受了薄待而恼火,不过是在夫人打擂台罢了。
他暗骂了一声“倒霉”,便也匆匆忙忙地起了身,追着齐衡玉的背影离去。
等明堂内空无一人之后,婉竹才缓缓地抬起头,她的眸光再一次落在紫檀八宝纹的立柜之上,再游移到眼前梨花木桌上的琉璃杯盏之中,最后汇聚在齐衡玉坐过的黄花梨雕鸾纹玫瑰椅中。
这些俱都是出身于世家大族的闺秀公子才配用得上的器具。
方才的怯弱胆小不见踪影,婉竹只一眼不眨地盯着这些价值不菲的器具,神色沉静又安宁。
半个时辰后,竹苑内仅剩下的那一位厨娘走进了明堂,将一碗青菜豆腐和糙米饭端到了婉竹身前,并叹道:“还以为世子爷会给些银子再走呢。”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竹苑内没有分发例银,婉竹通身连一个银瓜子都没有,先头那三个丫鬟和姑姑在的时候还能见到些荤腥,如今却是只能吃些挖来的野菜了。
婉竹却半点也不嫌弃这朴素的菜色,伸手接过碗碟后,朝厨娘莞尔一笑道:“明日就有了。”
翌日一早,走路一瘸一拐的静双便带着几个丫鬟来了竹苑。
他先领着丫鬟们与婉竹问好,而后又吩咐厨娘传膳,厨娘便顺势把竹苑内弹尽粮绝的窘境告诉了他。
静双脸一绿,旋即掏出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递给厨娘后说:“世子爷说了,竹苑的份例要和府里一样。”
处理好了这些事宜后,静双这才去拜见了婉竹,他私心里并不认为眼前这个娇娇弱弱的女子会真正地得了世子爷的欢心,之不过是世子爷用来气夫人的手段罢了。
可他还是笑着与婉竹问好道:“姑娘好,往后若有什么缺的东西,只管问秀玉要就是了。”
婉竹朝着静双投去一道感激的目光,也正是这一眼让静双瞧清楚了婉竹的样貌。
姿容胜雪、清丽动人。
怪道那人牙子敢在太太面前拍着胸膛说:“我经手了成千上万个女孩儿,这是里头最拔尖的一个。”
“多谢。”
一声如莺似啼的嗓音让静双拢回了飘远的思绪,他回过神之后,便以还有要事在身为由推辞着离开了竹苑。
秀玉、秀珠和秀柳三姐妹上前向婉竹见礼,虽则礼数周到,可脸上的神色却实在称不上欢喜。
她们都是齐国公府的家生子,本是在大房的三小姐院里做三等丫鬟,将来说不准也能陪嫁出去挣个好前程,可如今却只能跟在这无名无姓的外室身旁。
满京城谁人不知世子爷自年少时便心悦世子夫人杜丹萝,虽夫人进门三年无子,可她出身辽恩公府,又得了太后的青眼被封为了清河县主,荣誉、美貌、家世样样都不缺。
眼前这外室不过是世子爷拿来气夫人的玩意儿罢了。
思及此,三姐妹不免都十分灰心。她们对着婉竹寥寥草草地行了礼后,一个推说身子不适,一个推说要去透透气,一眨眼都不见了踪影。
气的廊道上立着的厨娘胀红了脸道:“这……这……”
婉竹仍是那一副柔顺沉静的模样,她笑着将那银票递给了厨娘,说道:“您拿去用吧。”
厨娘却是推辞着不肯收,只是婉竹执意如此,她也只能收下。
当日晚膳,厨娘便大展手艺,给婉竹做了一席五菜四汤的菜肴。婉竹每样都尝了一些,她常年挨饿,只吃一点点就饱了,剩下的饭菜便都给了秀玉等人享用。
饶是如此,秀柳还拿筷箸戳了戳那圆滚滚的肉丸子,闷闷不乐地说:“你瞧她方才用膳时高兴的模样,这样粗鄙的饭菜也只有这种穷酸的破落户才能吃下去了。”
晚膳过后,婉竹照例在庭院里围着那一小片青葱笼直的竹林般闲逛着散心,竹苑并不算大,绕过影壁之后便是东西两处厢房,正中间是婉竹所居的明堂。
于秀玉、秀珠等人而言,竹苑简直狭小的连手脚都伸展不开,哪儿有从前三小姐院子的一半大?
只是婉竹是住了十年茅草屋的人,时常饥一顿饱一顿,挨打受饿于她而言乃是家常便饭。
十两银子,她就被醉酒的爹爹卖给了人牙子。
如今能住在这样开阔通明、风清竹秀的院落里,她心里不知有多高兴。
临睡前,婉竹卸了鬓发间的梅花素钗,对着铜镜一遍又一遍地练习着笑容,三分无辜、三分甜美、四分勾人。
足足笑了半个多时辰,当脸颊两侧都酸胀不已的时候,她才起身走向了那张镶云石的架子床。
滑腻莹润的云锦为被,覆在人身上时比那扎人的杂草堆舒服一千一万倍,婉竹餍足地躺进了温热的被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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