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厨房里的表白会造成改变,以为身体交融至少说明甚么,他一把将饼乾抢走,宣告道:这不是你可以碰的!旋即从我所知的范围消失,想回来才回来,下一刻想走便走。
嘉年华是假的,美梦从来也不会成真,几世前第一次相识时是这样,重遇亦如是。这是他越过轮回,变换着身份,始终教育着我的事。
然而这次他没有逃。
相当地超现实啊:在午夜塞车的狭窄马路上,一眾不相干的路人眼里,他竟然由得我胡作非为。我也不是没常识的天真笨蛋,虽然以往不曾和男人交往,也知道这种公然表态不是每一对同性情侣全有福遇上,况且我们连情侣也不是。在我俩私密相处的时刻他不让我吻,怎么蒸发了几个月,突然愿意在闹市里让我得逞!
啜及他嘴唇的那一刻,是童年所有所有糖霜甘美回忆的总和。我等得太久了,唐家祥你这该死的傢伙,你让我等这一吻太久,以致当你穿过时间来让我终于得逞一次的时候,过度的甜美竟然成为苦涩。
是你害的,你害我连亲吻恋人的欢愉亦化作悲伤。
我撤开了原先抱着唐家祥的手,圈住自己身体,我并不想哭,可是比哭出来还难受。我还是觉得不对,如果他要和我说甚么好消息,不会这样任我予取予求。
唐家祥说:「阿文,要转绿灯了。」双手往后伸,将我的手捉回去,放在他的腰间。顿了一顿,又将我左手拉上去,放在他的胸前。
透过夏季薄衫可以感受心跳的胸前。
我们继续前行。他的心跳很稳,每一下都很扎实。他的胸肌儘管厚,胸间却有一个地方能感受心跳。那是你脆弱的地方吗?你是不是也有脆弱的地方,我能保护它吗?如果你真的记得一切,便知道我一直没变,我总是会用自己全部的脆弱,去换取那里的安全。
我没有不识抬举到把这些也说出口,只是在他胸上捏了一把,打个哈哈:「最近健身很勤劳嘛,何必故意炫耀肌肉,穿成这样自以为很潮,我又不是看不到你胸部大!」
出于我意料,唐家祥并未将我俩载到任何一个熟悉的所在。这样也好,尤其是年三十和他乱来的那个海岸,想起来都彷彿飘着淡淡的体液气味,除了你想的那种体液,还有眼泪咸味,一塌糊涂,怎么能讨论正经事。海岸线很长,唐家祥只是右转上了一条没走过的公路,我们最后便身在一个没有灯火的陌生地带了。
引擎声一停,周遭静得教我忐忑。我背向巨兽一般的灰黑山头,一吻过后的颤抖还未平復。我到底在怕甚么?不是怕黑,不是怕静,我都和他夜游过多少次了,怎么今次这样地恐惧?
唐家祥倚在车身上点菸时,我忽尔醒悟。从前无论去到哪里,我总觉得他会伴着我,这一次,我却是一点把握也没有。来时途上我抱他抱得那么紧,唇上温习着他嘴唇的甘蔗水清甜,极度地贴近了,方觉无限遥远。
我斜眼望着一明一灭的菸头火光,等他开口。唐家祥不负我所望,两口菸的时间便整理好思绪,平静地问道:「你记不记得小倩?」
我们这不太年轻的一代人,如今进入二十一世纪也就差不多要迈入三十岁的人,小时候都看过那部风靡华人世界的女鬼片,你到街上找我们这年龄层的人问起「小倩」,十有七八个脑海里都要晃过一个幽怨凄美的白影。但我无心说笑,胸口有甚么沉了下去,血液也好像离开了头脑,脑袋里微微一晕,说:「唔,cynthia谭倩仪小姐,我记得。」
草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