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要恨?为什么你非要逼死自己不可?」
风离但笑不语。
那一年,同样是夜,周朝歌无限温柔地对他说:「也许在很久以前,我就想遇上一个这样的人,为我拋弃他原来所背负的一切,与我执手同行,同赏春花秋月,但我知道,我没有那个人的运气可以遇上另一个瑜王。我遇见了你。」
「也许是命中注定。」
命中注定周朝歌为他停留,问他那曲的名字。
命中注定周朝歌所遇上的不是另一个瑜王,而是他。
是命数。所以他们都无法逆转。
「我有个儿子,你知道吗?」
「嗯。」
「他的眉心有个似焰的印记,而且是个精緻的小娃娃。」风离遗憾地说:「可惜,你不会有机会见到他,我也不会让他流放到西北。」
周朝歌听得明白,张口结舌地说:「风离,你——」他竟然找一个无辜的婴儿与他的儿子掉包?
风离虽知理亏,但仍理直气壮地说:「我是一个父亲啊!我也只是在用我的方法保护我的唯一的儿子。」他才不会笨得以为懋帝会让他的孩子顺利去到西北,既然懋帝要灭他以保太子帝路无阻,他怎会留下一个祸根?
周朝歌当下心头一软,他未当过父亲,不明白当父亲的感受。
「孩、孩子,是叫风歌吧?」
风离唇畔露出笑意,一双清水眼更显得柔和晶莹,「对,他叫风歌,风离的风,周朝歌的歌。」他的笑容更灿烂一些,可是脸颊却已掛着两行清泪,「你不是说不准我再叫你小歌吗?所以我便叫孩子风歌,这样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叫一个人做小歌……」
这个人……
周朝歌一直都知道风离自私霸道,任何事情都以自己为中心,可是当他知道这回风离的自私是因为他,心里却觉渗了蜜,一丝丝的甜意逐渐在心湖里氾滥。
风离的眼泪掉得愈来愈兇,细碎的呜咽如同爱伤的野兽在低鸣,「我不争了!应该属于我的,不该属于我的,我都不争了!只要小歌能够好好活着,我什么都不争了!」
「风离……」
周朝歌伸手想抱着他却被风离推开,风离指着半闭的房门,冷然道:「你肯来见我,我已经很开心,周兄弟,不送。」
这回,周朝歌还是走得决然,不回头,不犹豫,快步的走出去。笔直的腰背仿似百年老柏,千万风霜亦不曾令他动摇半分,他閤上门,背脊贴近门边滑坐到地上,仔细聆听着风离的低低的哭泣。
望着星罗棋佈的天空,再亮丽的星辰原来也不过是如此渺小。
不久,他再听不见风离的低泣,取而代之,是那曲《离歌》,这令他想起他们初遇的情景,什么生离死别对他已经没所谓,也不觉得特别的伤怀,因为很早以前,其实他和他都已经知道结局。
一直以来只要提起风离的簫,人们自然就会联想到他的琴。风离爱簫,可周朝歌其实不怎么爱琴,他会奏琴,纯粹只为与风离合奏那曲《离歌》。这曲一直没有结尾,反反復復都是相似的旋律和调子。
周朝歌藉着门隙偷看风离烛光下的身影,啟唇轻吐:「你总是说我什么都不懂,其实我知道的,离歌,是指我们,风离的『离』,周朝歌的『歌』,其实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一直都不跟我说?」
房内的风离自是知道周朝歌没有离开,他望着那扇门,在心里低叹,小歌,我没有告诉你吧,离歌,是指我们,风离,周朝歌……
他怕,当他说出口,周朝歌会说他自私,现在既然要离开,倒不如什么都不说。
当初是他对周朝歌说不会回头,所以只有他没资格朝歌要求周朝歌为他留下来。
在遇见朝歌之前,这曲根本没有名字,可是因为他们的相遇,这曲,终于得名。
那一扇门其实不厚,可是他们都不曾尝试打开,就如同他们从未真正敞开的心房。
他们是彼此贴近,却犹隔万水千山,他们都不曾开口告诉对方自己究竟是要什么,任由对方猜想,然后犯错、别离。
张飞燕曾对风离说,如果他再大一点,就会知道有些时候即使可以拥有,可以捉紧,可以争取,他也不会伸手去碰。
那时她没有说出原因,可看过周朝歌多次决然离开的背影,他驀然明白,原因,就是因为怕被拒绝,亦怕得到手里的周朝歌,并非他想要的周朝歌。
这不过是一种懦弱,但是人总是能为它找最好的藉口,然后将一切都推给无辜的青春,让时间将所有思念洗涤而去。
当模糊的记忆还残留着浅浅的感觉,便可以告诉自己,青春无畏,得不到,反而成为最好的。
离,歌,是他们的名字,可本来并不是他们的结局,可是因为沉默,所以他们错过快要停在手心里的幸福。
曾经错过,不论是有心还是无意,都找不回来了……
离,成了他们的遗憾,歌,成了一曲的绝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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