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车缓缓驶入公车站,本来白色的车身因长年的风雨吹打而染上了灰,车门与车身上都写着『久适社区巴士』,还有许多藤蔓贴纸在窗户上装饰。
这个社区的主人似乎很喜欢藤蔓啊。何曦麟低头摸着书包,想着不着边际的事,抬眼看看用疑惑的眼神打量自己的司机,他抱着即将赴刑场的心情踏上阶梯。
他应该要提早搭车的,这样就不会碰见参止,但他无法停下见那个总是穿着西装的男人的慾望。
他刚上车就把书拿出来,这样能让他安心一些,但两眼始终盯着外头,不知道自己到底期待看到参止多一些,还是不想看到他。
今天末班车开得比平常快,乘客依然是那些成员,没多久何曦麟就看到参止佇立在公车站前的身影──他今天穿的是军绿色的休间外套,米白素色围巾随性地在脖子上掛着。
何曦麟在座椅上缩成一团,彷彿这样就能让自己的身影从车中消失。
和以往不同的是参止今天率先上了车,和司机打完招呼后,他立刻看向何曦麟的方向。
那一瞬间,何曦麟以为自己会因忘了呼吸而昏倒。
参止对他微笑,直接走到他身旁的空位坐下,「晚安。」
他居然主动跟自己说话──何曦麟不知所措地往窗边靠去,「晚、晚安……」
「今天真冷啊。」
「嗯、嗯……」
公车发动,引擎大声哀嚎着──这辆车到底几年了?
为了让何曦麟听到他说话,参止拉近两人的距离,带着淡雅花香的味道在两人身边飘散,他瞥了一眼尚未翻开的参考书,「小曦。」
「呃?啊?」
参止指着参考书封面角落小小的『曦』字,「这是你的名字吧?嗯……介意我这样叫你吗?」
『你要怎么叫我都可以──在上我的时候──』
「不、不介意……」何曦麟垂下头,觉得自己脸变成暖炉一样。
「呵,小曦。」参止似乎很满意这个称呼。
『再多叫几次……拜託……』
何曦麟艰难地嚥了嚥唾液,喉咙间的乾渴完全没办法得到抒解,「那个……呃……参……先生?」
参止翘起腿,「那念『三』,不是参加的『参』,记住了,嗯?所以你翻过我的外套了。」
「抱、抱歉……我只是想……找联络方式……」撒谎的罪恶感啃咬着何曦麟的心脏,「谢、谢谢你的衣服……」
「没什么,小事而已。所以我的外套完成它的任务了──你能把它还给我吗?」
『一定要吗?我想把它留在身边……代替你。』
想到昨天不管怎么洗刷都没办法恢復原状的领带,何曦麟忍不住抓紧了自己的膝盖,「那个……」
「嗯?明天带来给我就好了,我每天都搭这班车。」看到面有难色的何曦麟,参止摸着下巴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不要,拜託别把它夺走……那是我仅剩的慰藉……或者是……由你来……』
「不……」十分抗拒的何曦麟忍不住把内心话说出口。
「不行?为什么?」
「脏……脏掉了……洗不乾净……」
参止挑眉,盘起胳膊,「真伤脑筋,那衣服很贵啊。」他睨着何曦麟,口气听起来没有怒意,只有疑惑,但他似乎也无意深究弄脏的原因。
「我……我赔……」
所有金钱都被父母控管的何曦麟根本没有多馀的财力,但他还是硬着头皮说。
「哈哈,那不是你这种高中生能负担得起的钱。」
『你这种高中生』,他果然在对方眼里只是个不成熟的小孩。
也对,不是摔在参止身上,就是失态地靠在他身上打瞌睡,还把衣服带走不还──
好蠢,他怎么这么丢脸。
「这下难办了……我答应她下次跟她去逛街时要系那条领带……到时候她又要抓着我问东问西……」
听参止的语气,话语中提到的对象似是女性──是女友吧?
果然……怎么可能呢?参止怎么会跟自己一样喜欢男人?
要是他知道领带脏掉的原因……他一定会觉得自己很噁心……再也不会想靠近自己了吧?
无地自容的羞愧与情感无法传达的痛苦交织成一隻野兽,恣意撕扯何曦麟的四肢与五脏六腑。
想更了解参止,却又怕对方知道自己的心思不正。
明知道这一切都不可能……就像他对父母……跟那些杂志一样……最后什么也没有。
不,只有这件事──他无论如何也──
「我……我会尽力……」何曦麟咬牙转头直视参止,「请让我表示歉意……至少……领带……」
「那条领带跟外套都是是订做的。」参止的头往何曦麟一歪,露出一个有点孩子气的笑,说了个价钱。
那是连出社会的人都为之咋舌的价格,更别说何曦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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