絮雪扬,凉风止。
那女子见叶临眸色深深,心头倏地没由来泛起一阵忐忑惊惶,然面上仍是不动声色,莲足朝前轻踏一履,朝叶临便靠近了几分,「叶姑娘不必这般拐弯抹角地应我,任唤我殷采嫣即可。此时唐突地打扰你鑽研棋谱之学,还请莫见怪。」
不待叶临对她这盛气凌人的态度稍感不悦,殷采嫣便续道:「今日一来,是想同姑娘讲几件事情。说来潮州之大,皋兰月氏,不知叶姑娘可曾听闻?」只见她柳眉半扬,此刻驀地勾起娇美笑弧,直目叶临的眸子深处颇有鄙弃,很是乖张。
叶临瞧她这般犹若有恃无恐的言行举措,半敛碧眸欲掩去底处飞掠的几许嘲讽与笑意,然她这一垂眸,却让殷采嫣以为叶临是知悉了她的来意,正兀自羞愧于往昔所作所为。
脣际笑意更深,殷采嫣嗓音绵柔如丝,「想必叶姑娘也是通透之人,无需我讲清楚道明白便知晓我的意思,这样极好,那便烦请叶姑娘此后真莫再与皋兰月氏有任何牵扯了。如是叶姑娘可谨守你我现下的口头之约,来日我必不忘你今时之助。」
语落,殷采嫣便有离去之意。可叶临听入那些精心粉饰过的胁迫,驀地朝她一笑,然笑意不及眸底,同那悠悠出口的话语一般清冷随意,「先不说那些。殷姑娘,你来此处,月桓可知晓?」
答非所问,问非所意。
叶临这般从容沉静的提问似片瞬间便将殷采嫣底心烧燃凌烈的得瑟之情一把浇熄,她顿时微愣,眼神随即含上薄怒,却又像是因着什么而不得发作,末了似是整理好自个儿极易波动的情绪,这才冷眸望向叶临,淡道:「……二少爷知不知悉并不重要。」
「不重要么?」玄衣女子顰笑若绘,亭外雪色纷飞,霎时一片寂然清静。
碧眸直直望入殷采嫣眸底,叶临语毕逕自沉默,凝着翠绿身影的清光未曾移转,殷采嫣虽有些惧佈这过于慵懒可目光清晰的打量,到底仍抿紧脣瓣不欲妥协。
然未等这诡譎的沉默延展四周,叶临復摆手笑道:「既然不是他让你来的,那我便不听了。」
殷采嫣闻言,起先一怔,待得回神之后似不敢信,挑起的眉眼边际满是怒色,「叶姑娘,你莫不识好歹!」
「哦?……你且说说我如何不识好歹?」
见叶临这般态色,殷采嫣再是冷哼,方才赢弱模样此刻亦不復见,惟听她语调拔高,面色冽寒若霜,「你叶临不过一个区区摆渡之女,怕是不知晓这天下何其广大,才会这般嚣张肆意!皋兰月氏,可是潮州史月柏常老爷的家府,岂是你这般身分低贱之人得以高攀之!二少爷非仅文采斐然,风度翩翩,更是才高八斗、博览群书,论学识论气度,都非你这般寻常之人所能企及,叶姑娘何不先惦清自己究竟多少份量?」
叶临且听,不怒反笑:「行乎当行,止乎当止。殷姑娘,你今日寻我一事,前无理由、后无凭仗,我为何要劳心费神地在这听你尽说这些辱没人的话语?我区区一个摆渡之女又如何?你不亦区区一个月桓身旁的贴身婢女罢?」
话语未完,她復提步朝前,碧眸清光,收星纳月,「再者,我认识的,从来都是月桓这么一个人。什么皋兰月氏、什么潮州史的次子,他若不说,我便当从没听过这些……你可听清了?」
未等她回话,叶临再是意味深长地瞅了她一眼,色清傲,魅如勾:「我想这么多年来,月桓怕是忘了教予你……本分二字究竟该如何写得!」
自后方玄桌抄起不久前月桓赠予她的棋谱,叶临持于素手上头,望向殷采嫣的美目深邃冷然,绝美容顏上头却毫无情绪,波澜不兴。末了一句,便是看在月桓面子上,她亦不再留予对方分毫情面。
咄咄逼人,心高气傲;矫揉造作,心怀鬼胎。
叶临叹息,月桓怕是从不知晓这女子的真性情竟是如此,否则她如何能在那明玉似水的皓月身影跟前安处数年之久的时日哪。然任是她亦曾思忖,月桓可否知晓她从来皆清楚他的身分,仅是不愿说破罢?
思及至此,她再是叹息,月桓那看似通透世事之人,倒也常常于关键处上纯得钝得让她讶异不已,直想这少年心性,他竟能未全然洗尽,也是难得。
此一举动此些话语,叶临是欲让殷采嫣知晓她清楚的事情远比她以为得多上数倍之遥。
殷采嫣之身分,这三载来月桓没少与她闲聊;殷采嫣之暗窥,她早于方才便有所觉察,否则她来访之时,她背对于她,殷采嫣又是如何知晓她手握棋谱,正凝神推演?莫不是更早之时她便于远处遥望此处已久?
再论这皋兰月府,她又如何能不知!
天归大陆极南,靖寧王朝百载国祚,祥和之治绵施到今。王朝下分徽、青、荆、潮、昱、淞共六处州地,辖域尽揽广褒苍域,然昊帝膝下尚无子嗣,亲王亦少,乃遣州史护守偌大州城,拖以权力、予以信任,昊帝既是不忧这大权旁落,至此州史之要,不言而喻。
其中潮州之史月氏柏常在位十数年,下掌九县,从来宵衣旰食,夙夜匪懈。秉姓刚正不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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