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时日,便不管顾族内那些琐碎。父亲娶侧室,自然没问过她。
大约心灰意冷,她原来就冷的性子也越发淡漠。
娘亲待我,也总是淡淡的。
小时不懂,以为她不待见自个儿,但后来才察觉,她的冷漠不过表面。
这么多年,我仍记着小时习字的印象。
开始练字时,握笔不稳,总写不好也不爱写,我更故意写差了,少不得吃上几回板子。
娘亲知道后把我唤去。
还以为她要责骂,却是让我以后同夫子学习完,都去她屋里抄经。
她说,一个人连字都写不好,遑论作人。
要个小孩子端端正正坐下抄经,坦白说,可是一件难为又折磨的事儿。
但后来,我每次想起,只觉得无比怀念。
那时的每一日,我在娘亲屋里抄经,她会着人去燉一碗我爱喝的银耳羹,然后搁在桌边放凉,让我抄完一个段落,正好能喝了。
在我喝着银耳羹时,她会坐在一旁,拿过桌上抄写好的经文,仔细审视,一边与我说解字里行间的道理。
作孩子的年纪,其实半点儿也不能理解那些道理,但我丝毫不觉得无聊。
有时,她会问起我的功课,听我说些学习的事儿,或者同我讲讲她的收藏。她喜爱藏书,但大半留在傅家庄,嫁来之后才又重新收藏了一些。
娘亲若讲到兴处,就会去取来书本,一页一页同我一块儿翻看。
那些时日的午后,娘亲与我相处,犹如寻常人家里的母子。
自我能晓事儿后,便开始自住一院,同娘亲见面时,更不能随意,总要隔着一点儿距离问候。
因此,对于抄经一事儿,我渐渐不觉得厌烦了,甚至希望能多抄个几篇。
但这样堪称愜意的日子,很快到了底。
作为嫡子,所得的自是最好的,可也没有自由。
我从有记忆后,便开始学习许多事儿,包括习武,越到后头功课越重,同娘亲连一面都难见到。
到我七岁时,父亲带我去了太沧山正式拜师。
而后长达七年,我未曾下山,中间只能与娘亲书信往返。
可大抵两人性子相似,写得信里的字句也是一样,寥寥可数。
不过,也是这份性情上的相似,虽只有隻言片语,但我能明瞭之中是有着关切的心意。
只是,娘亲身子不好,后头来信渐渐少了。
终于一次的信里,不是娘亲的字跡,是二叔的。
信里面说,娘亲已在年前离开本家。
她独自一人去了朔州城外的山院。
那山院是娘亲嫁入宁家时,父亲为她置办的。
因为傅家庄便位在朔州城郊。
娘亲那时同舅父他们关係僵持,不好回去探望,她又想念,父亲知晓后,难得体贴了一次,寻了地方置办宅子,让娘亲思乡时可以入住。
可娘亲只去过一次,之后傅家两老重病,盼她回家看望,自是和解了。那宅子便也搁下多年,好多年无人打理。
她如今却要一个人搬到那僻静的山里…
二叔的信里说,娘亲是自愿去那儿养病。
深山阴冷,哪里合适休养——我一点儿也不信。
一直以来,娘亲并不愿去讨好族中的人,所以族中许多宗亲,从不站在她的这边。
作为丈夫的男人亦是。
我写信给二叔。
二叔也无能为力,他说,娘亲性子向来执拗,要能劝早劝了。
更何况…信上写着,我的父亲半点儿没说不妥。
我知晓意思,能左右娘亲的只有父亲。
而提出请求的是娘亲自个儿,以父亲的性子,必然不会亲自去看望。
我恳求师父。
他老人家无奈,放我下山去探望娘亲。
娘亲见到我,面上淡淡的,没有表现的太欣喜。
但我知晓,她心里肯定是高兴的。
当时山里白梅正开,我陪她住到花谢,便教本家知道了。
二叔来领我回去。我头一次与父亲争吵。
父亲与一干长老拿出家规族规,要我即刻返回太沧山。
我回去了。
而娘亲的病,依旧时好时不好…
尔后,她几乎不来信,即使写来,都是寥寥两三句。
如此过了两年半,有一日师父似乎收了消息,神色沉沉的让我下山,赶紧去朔州。
我一听,心里当即一凉…
可其实那时,无论再怎么快马加鞭,都为时已晚。
在我仓皇赶到时,只觉得里外一片静悄,触目皆是白布丧幡。
三两个僕从分站堂外两侧。他们见着我来到,皆是无所适从。
堂内静置了一口棺木。
长年随身伺候娘亲的徐伯及徐婶,跪在一边掉泪。
娘亲早已入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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