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只是一场梦,做了两年还未醒的梦。如此一来,为什么「回家号」无须补充燃料也能继续航行,没有材料还能够製造出无限麵包和清水,种种不应该存在于现实世界的疑问就真相大白了。
军戈抬头望向窗外月色,笑问:「既然是梦,明天把警察变出来都可以了?」
「嗯。我认为,贼人都是你们做梦做出来的。」
「哈哈?真是有趣的梦世界啊!明天就叫警察来打绑架犯啊,要不我们几个跟绑架犯搏斗,最后大获全胜吧!」
健耐心地说:「我不是托大。这些年我住在乔斯顿,一直安然无恙,老人家逝去了,大家都会平静接受,不会哭;出了新玩具,孩子们都不会争,拿到广场上大家一起玩。这么和平的地方,恐怕是我一个人的梦。」
「结果我们来了,我们做了梦,梦见不同的傢伙要抢走『回家号』,甚至梦见祈洛希被绑架。哈哈!这是噩梦嘛。」细小的房间里回盪了军戈几声乾笑,接着的话,依然是充满了游戏人间的态度,「这两年来,我们怎么不会做回到家里的梦呢?」
「我猜,有人非常不想回家,所以你们永远抵达不了六国联盟。」
军戈将食指指向自己的脸,嬉笑问:「你说我?但老大、白小姐、希都非常希望回家嘛,3vs1,我哪有胜算?多数服从少数?」
「也许梦只容许我们永远游荡。我们所期待的事情,总会实现。唯一没有实现的只有『回家』。」
「那我们之中,谁的愿望是希被坏蛋绑走?」
健闭上双眼,予以漫长的沉默。良久,他将右手搭在门柄上,礼貌地说:「抱歉,当我在胡言乱语吧。晚安。」
他悄声退出房间,门关上后,竟连走路声都消失了,让军戈怀疑健是不是仍守在外面想干什么事儿。当然,这不可能。
军戈缩回暖烘烘的被窝里,内心却在发凉。其实所有离开「回家号」的孩子,都是被陆地上的某些人与事深深吸引住的。尔槐认识了趣怪善良的养父母,藤棋遇见了最温柔细心的男人,宛日的画作荣获各方赏识,美子姐继承了富豪的一大笔遗產……
大家的各种愿望,除了回家,似乎都被一一实现。这是神赐予幽灵的幸福结局吗?
当夜,军戈做了个梦。
他四处寻觅,来到地下通路,找到一处已经荒废的货柜升降机。升降机没有驳电,门开不了,于是他绕到升降机后面那一堆铁箱之间,蹲下,拿出刀子,用力插向手腕。第一下流血了,但不是他想要的。拔出刀,再往同一处深深地插,还不够。三插,四插,五插……。
左手的五根手指完全不听使唤,剧烈的疼痛麻痺了他左半边身体,神智被撕裂成千百份。他痛得哭泣,整张脸又热又湿,他完全无法思考,只是继续动起右手,不断插。
刀锋与骨头不断磨擦,震出打桩似的节奏,一下又一下;碎肉紧随红血向外飞溅,如同工人在挖泥土,一片又一片。白衣已经成了一滩血池。不知插了多少次,小刀终于刺穿手腕,由这一面的皮肤,穿破血管与肉,撞开骨头,刀尖从背面的皮肤冒出。
那一刻它完成了杀人任务。
那一刻他完成了自杀仪式。
这是他的梦,同时是他的现实。
他应该死了,死得彻彻底底,哪怕有流浪老头发现了他,将他送院,那个时候他早已失血过多变成尸体。
这是梦。那也是梦。幽灵会做梦吗?
军戈从没想过自己会被冷汗惊醒,尤其是现在这个12月的冬季。
天还未亮,全身还是乏力,但与绑架犯约定的时间也差不多了。楼下已经传来走动声响,他拖着身子离开客房,只见老大和白天雪再次围在方桌上,摊出城市地图研究。瞧白天雪容顏青白,昨晚肯定为了救祈洛希一事没睡过,真是个嘴硬心软的好姑娘。
军戈扬起嘴角,朗声跟两人打个招呼,奔跑过去一起商量。
他们利用最后的这段时间重温各个细节与各种情况的对策,如今他们确定了一项大前提:保住全员性命与人身自由。「回家号」固然重要,但终究是身外物,到了万不得已的情况只能忍痛牺牲。
不一会儿,健也起床跟大家集合。眾人分配好工作后,老大和军戈便携同防身刀具和通知用的烟花,起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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