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掌中的钥匙捏紧再捏紧。
他还拥有这个。
赖天峖逃跑了。
他可以逃跑一次,也许还会有第二次或者第三次,可是他不会容许自己永远逃下去。
说,那天他拿着企画书去给凤文歆看时,他看着凤文歆消瘦了点却恢復精神的侧脸,觉得很挫败。
他有哪一点可以跟这个人比?他有哪个地方赢过凤文歆?这个人这么好。
(看,连抬眼随便衝着他笑的模样都那么令人舒心。)
再说楼书寧对着这个人的是爱情,很多年很多年的爱情。
而他对楼书寧的只是才发现没多久的喜欢。
只是喜欢。
只、是。
他挑了楼书寧该要最忙碌的晚餐时刻潜入楼书寧家,当他用备份钥匙打开那道门时,楼书寧二楼的住处空无一人,而他几乎要以为楼书寧下一刻就会自楼梯口出现,态度冰冷地请他离开,所以他神经质地查看了楼梯口,而后匆匆将门关上。
赖天峖走入屋内,将饲料、罐头与宠物毛毯放在角落,狗儿自沙发下鑽了出来,蹭到他脚边,他注意到沙发边有犬用小床,床边掛着名牌:阿里。赖天峖从另一个袋子里掏出准备好的项圈和狗鍊,伸手将阿里抱了起来,他蹭进狗儿柔软温热的颈边,轻轻开口:走,我们去散步。
于是他们走过繁忙的街道,夜晚的树荫小巷,正热闹的麵店,还有快饮茶舖,赖天峖在茶舖前停留,犹豫了下,点了两杯热的梅子绿茶带走。接着他们循着原路折返,当时楼书寧并不在店内外场,而他避过诗涵的视线上楼,安置好阿里后,他取出一杯梅子绿茶,并且在杯下压了一张便条,便条上写着:别生我的气。他一面写一面觉得这个赔礼寒酸又无趣,就算楼书寧天生脑子笨又是个烂好人,可是没有证据显示这种特质在凤文歆之外的人的身上,也能发挥至完全。
他记得曾经有那么一日,楼书寧在寒风中陪他葬下一隻麻雀,最后塞给他一杯还温热着的梅子绿茶赶他回家。然而他也记得在那之前,楼书寧骑着脚踏车呼啸而过,仅只扫了他一眼。
赖天峖把笔丢开,不再看那张便条一眼,然后他穿上外套,低头拍了下阿里毛绒绒的脑袋,「阿里掰掰。」
赖天峖带着自己那杯饮料往外走,并且于半路上喝了几口。
冷掉的梅子绿茶涩味很重,半点也不润口。
难喝,他想,为何他上回不曾察觉?
于是那日过后赖天峖养成了一个习惯,他会在週一至週五晚间,楼书寧最最忙碌的时刻登门拜访,悄悄地来悄悄离去。
他会带着阿里去散步,然后抱着阿里说几句话。
他学会了梅子绿茶的做法,所以每晚他会挑一个马克杯添满饮品,最后压上一张字条。
楼书寧必然知晓他的行踪,因为他来来去去,从不曾看见楼书寧,连次意外都没有。凤文歆也必定知道他的作为,因为有时侯他会察觉凤文歆对着他的视线温温润润,不捨又包容,可却不曾听凤文歆对他提起什么。
有时候他会想,是不是他直接去找楼书寧,面对面将事情谈清楚比较好。
有时候他也会想,也许楼书寧直接出现把他的钥匙收回并将他扫地出门,会比这种可怕的僵持来得更好。
可是无论是哪个情况,一但赖天峖开始想像那样的画面,他又会希望这些事情不要发生。
说,其实他不知道这天是楼书寧的生日。
只是店里很热闹,楼书寧也非常难得地停留在柜台外。凤文歆在,凤芯姚、叶诗涵,还有一些他不认识的面孔,店里很热闹,而他强迫自己不去看。阿里今日特别浮躁,不但一见面就扑到他身上,散步时也横衝直撞,兴致来时还会大叫几声,或许是受阿里的情绪感染,走着走着,赖天峖竟也隐隐焦躁起来。
所以,当他在沙发上坐妥,并且准备好梅子绿茶和便条纸时,他的焦躁达到顶点,他看着戳在纸面的笔尖,突然觉得心火上涌。赖天峖愤然丢开笔,然后将自己在沙发上缩成一团,死死抱着自己的膝盖。
他要在这里,等到楼书寧出现。
铁门开闔的声音响起,赖天峖不想抬头,就算他知道来的人只可能是谁。
当他在哭的时候,他只希望他是一个人。
来人走到他身旁,于桌面上放下一物……连这个人的声音,他都很久很久没有听见过了。
楼书寧在片刻沉默后对他说:「赖天峖,今天是我的生日,你要不要吃蓝莓慕丝?」
他将自己的膝盖抱得更紧,闷声道:「楼书寧,你这浑蛋。」
「好,随便你说。」
然后,他感觉那个人坐到他旁边,伸手揽住他的肩膀,而他也不客气地把整个身体靠上去,去感受那个温暖的安慰。
当他在哭的时候,他只希望他是一个人。可是,假若有人愿意留下,也请不要离开。
「楼书寧,我并不是以随便的态度在对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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