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六部尚书正滔滔不绝地陈报各自的业务主持情形,帝国的第二任沙相,也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宰相司律,却罕见的有些心不在焉。
今个儿是中秋…
中秋是庆团圆的大节日,往年朝廷总少不了举办一些热热闹闹的庆祝宴会,邀请君臣军民同乐,但今年因为…发生了许多事情,加上帝国各地都有些大大小小的天灾,并不适宜大肆铺张享乐,因此陛下已取消了宫里的中秋晚宴,并教令眾臣亦不得过度奢华张扬,以免民怨。
可这些都是不是司律縈绕在心头烦躁的。
他只是……
「本日朝议就到此为止,白相会后御书房见驾,其馀都早早回家过节去吧,朕先在此给诸位爱卿贺声佳节愉快。」昊悍笑着说道,眾臣也同声贺喜。
司律有些魂不守舍的退朝出宫,一人漫无目的的走在流苏城的大街上。街上人声鼎沸,小贩奋力吆喝揽客,许多人都在做中秋的最后採买,准备煮上丰盛的一餐,全家人团圆赏月,茶行、饼铺更是生意兴隆。
梟哥在等他回家…
司律知道,但却不知为何,人就是在外流连,迟迟不想回去。
时近傍晚,彷彿就像是说好的一样,人群如潮水般退去,转眼大街上就成了空荡荡的一片,就算是生意再好的商家也都歇息过节去了,远远望去,住宅区那边的灯火一个接一个亮起,这儿却一个接一个的暗去,司律挑了一户铺子的廊沿下,靠着墙,席坐在地,完全忘记他还一身朝服,此举未顾及身分,其实不妥。
不想回家……
司律微垂的头,把半张脸埋在双膝之间。
御爹总是笑他,这个习惯一直都改不了,每当沮丧时,总是像小狗一样的找个角落蜷缩起来。
「汪…汪……」
小狗!?
司律抬起头,发现对街上有一隻毛色杂黄的幼犬,牠原本正在捡食摊贩遗留在地上的破烂菜尾,却被另外几隻体型较壮硕的野狗赶开,牠呲牙咧嘴的还作势想要奋力一搏,不过凭牠那营养不良宛如乾柴般的瘦落体魄,马上就落败了,身上多掛了好几道伤痕,牠却不哀鸣求饶,只是默默的舔着伤口,一跛一跛的走开。
此景似成相识。
记得…记得在被远爹捡回来之前,他也曾经遇过这样的事情,被那些成年乞丐欺负,乞讨来的剩菜饭都被抢走,根本要不回来,还被狠狠痛打,叫痛没用,哭求没用,呼救也没用,因为没有人会帮忙,你只是一个人,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乞丐。
那样的记忆离自己似乎已经好远。
因为后来他被远爹带回家了,他也开始有”家”了,不是一个人了,有远爹保护他,有御爹照顾他,饿了有东西吃,天冷了有衣穿,有暖炉煨,如果这样他还手脚冰冷,御爹就会温柔的揽他入怀,用暖呼呼的大掌包裹着他的小手,轻轻摩擦…
司律没有注意到自己何时已经一个箭步踏出,将那隻幼犬抱进怀里,完全不管警戒心很强的流浪幼犬根本不亲近人,张口就狠狠咬住司律的手臂,司律也不在意,他只是紧紧抱着牠,紧紧抱着,同时,几滴眼泪偷偷地落在牠脏臭杂乱的黄毛里。
他其实真正想要抱住的是自己。
他其实真正想要能抱住自己的,是当年曾经温柔揽他入怀的人。
他想他的御爹,他想他的远爹。
但他们都不在了,一位已经离世,一位则在去年远走他乡。
今年开始的中秋,他司律已经没有两位爹爹了。
泪流不止。
「…呜……」彷彿能察觉到他的悲伤,小黄狗松开口,突然缓慢的开始舔着司律的侧脸,一面呜呜低叫着,圆滚滚的眼睛盛满了单纯的安慰。
「你…要跟我回家吗?」司律问牠,他想问,他需要有人跟他回家,今天他想要有家人陪在身边,他想他的爹爹。
「汪…」似乎聪颖通人性的幼犬,就这样应了一声,让司律的哭脸露出了一个笑,他抱着小狗,甫转身要往回家的路,却发现有一个人不知道已经在那里站了多久。
「梟哥……」司律吶吶的呢喃出声。
梟一身黑衣,彷彿整个人融入夜色之中,一张脸还是一贯的面无表情,他无声无息的走近,用袖子以一种有些粗率但又感觉的出来他已经尽力温柔的方式给司律擦去脸上的泪痕,然后把司律的脸压在自己胸膛上。
经过好一回儿…才说:「回家。」
我们回家。
简单二个字,让司律才止住的眼泪又忍不住溢流出来,自从远爹离家的那场大哭之后,这一年他几乎未再流泪过,是不是时至佳节,思念总会让人变得特别脆弱?
梟不会说什么安慰的话,只是牵着司律的手,默默的领他回家。
未料才推开自家府上的大门。
里头的景象却让司律大吃一惊。
「小律,我们等你好久了!」声若洪鐘喊出声的竟是尤天梵、尤地藏二兄弟。「不介意舅舅来跟你蹭个中秋月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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