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爷这会儿却面色讪讪的躲开了大儿子的目光,他真的很庆幸自己当初答应那何小公子让陈竹当兰一正妻,不然他真的可能会被娘亲狠抽一顿。
——半月前,他去跟爹娘说兰一的婚事,提到‘陈竹’这个名字的时候,他家那刚刚才说了“你是他爹,一切都由你做主”的阿娘立刻来了精神,草药也不侍奉了,拉着他事无巨细的问了一大通。
最后,他娘用近乎要清理家门的眼神看着他,问:“小竹那么好的一个孩子,你让兰一用什么礼迎娶的他?”
当时,周老爷感觉自己如果说出‘妾室’二字,一定会被亲娘给抽一顿。
果不其然,在他说出‘正妻’的时候,他亲娘脸色一下变的特别和善,甚至亲切的说:“要是彩礼不够,可以从我和你爹这里取。”
那天,周老爷是抹着头上的汗从亲娘院子里出来的。
他觉得其中肯定有何小公子做的手脚,但亲娘不给他多说,他就完全理不出头绪。
只剩下脑子里萦绕的那句:“咱们周家祖先不过是走街串巷的赤脚大夫,到了我和你爹这里才开始有了个医馆,不算什么大户人家,更没有什么纳妾的习惯。既然娶了人家哥儿,那就是得两人一起厮守一辈子的。都这样了,还在乎什么妻妾之分?小竹是个好孩子,跟咱们兰一情投意合,又性格互补,是难得天造地设的一对。亏你早早答应了用正妻之礼迎娶小竹,对了——是不是那小竹的主人家允了你什么好处?”
要说了解亲儿子,果然没人能胜过亲娘。
周老爷忙说“不会不会”,然后退出了院子。
——事实却并非如此,周老爷深知何似飞当时的意思,如果何似飞能考中进士,那么他就会是周家的依傍。到时,就算是县令大人,都得对周家高看十分。
周老爷当晚就将此事给妻子说了,听得周夫人眼眶发红。
“我就说那何小公子在县城里名气那么大、那么好,不像是恣睢狂狷之辈。他手握老夫人这张底牌,都没有打出来,只是用自己的前途给咱们许诺,让咱们善待陈竹——这可能是他现在拥有的最珍贵的东西了。我听说那何小公子也是村户出身,他现在才十四岁,他所拥有的咱们家一般都有,所以他破釜沉舟的……为陈竹做到了这一步,可见两人主仆情深。”
周老爷显然也是想到这点,此前那点阴郁早就消了。
他说:“等陈竹嫁过来,咱们要好好善待他。这孩子一定是对别人都真心,所以何小公子心疼他,兰一喜欢他,就连娘都特别爱护他。”
“郎君说的对。”
至于陈竹嫁过去后究竟过得好不好,昨天回门时何似飞都看清楚了。
不然他也不会放心今日动身前往府城。
周家人皆良善,他们懂得如何去回报一颗真心,更别提还有教陈竹医术的老夫人,有与陈竹互相喜欢的周兰一。
这便是何似飞现阶段能做到的最好的安排了。
“小公子,这边有一个镇,可要停下来歇息片刻?”
何似飞的思绪被船家打断。
船家在这段路上行了不知多少个来回,对何时抵达何处心里都有分寸,“距离下一个镇子大概有三个时辰,到时天就快黑了,公子现在可要下去吃点东西?”
一路行船, 半途遇到村镇或者酒家,船家都会问何似飞要不要停下来歇息,并且会把下一次停船的时间说明白。总之, 招待的十分到位。
偶尔遇到沿途卖当季新鲜柑橘、荔枝的小摊,何似飞也会买了来分给船家吃。
三月廿十五日午时,船只便抵达了行山府渡口。
何似飞结下剩余一半船钱,背上书箱, 告别船夫,朝城门方向走去。
像他这种未满十五岁前来参加科考的学生, 一般要么是有书童和爹娘陪同,要么就是结伴,同道而行。
何似飞这回因为来得太早,陆英、张穆宁他们都还没准备好, 结伴是不行了。但要说临时买个书童,何似飞此前在为陈竹的婚事操心, 一时半会儿难以找到合适的, 就这么搁置了。
至于随便在余府派一个小厮跟随保护何似飞……
余明函确实有过这个想法, 但行山府的知府大人去年为了政绩, 请了驻扎在附近的军队来剿匪,现在每个县的县衙里还有那些被拐来的小孩呢。
因此,近几年行山府内可以说是非常安全的。
只要不把财露出来,就不会出大问题。
入城门时, 守卫仔仔细细检查了何似飞的身份文书,最后还悄悄看了一眼旁边的马车, 这才给何似飞放行。
何似飞自然没有错过这守卫的小动作, 但他假装没看到,目不斜视的进了城。
方才进程时, 何似飞确实有注意到那辆马车——毕竟一般人也不敢把马车在城门口停那么长时间。
见那守卫有所动作,何似飞心里想,要么是今儿个行山府来了大人物,要挨个盘查进城百姓;要么就是……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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