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面对李斯的强硬,那人竟又摇头叹息,「如今新皇已被赵高捏在手中,形同傀儡,赵高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他接下来第一件事自然就是把朝中所有碍事者除之后快!」语毕,视线从李斯面上扫了过去。
李斯面色更寒,「兔死谁手尚不可知,足下断言的未必太早了。」
「那你可知道现在新皇去哪里了?」
李斯看见榻上空无一人,缄默时,那人又接话道:「正跟他的心腹大臣赵高在一块儿开开心心游玩哩!」
李斯本来就知胡亥耽于逸乐,擅自外出且在意料之中,只是怀疑这又是赵高讨好胡亥的手段,思及此,不免对赵高更是怨恨。
那人见李斯动怒,在旁搧风点火道:「你是个聪明人,如今想挽救颓势唯有一计可行──」顿了顿,故作神秘。
李斯也不恼,冷静道:「你要本相如何信你?」
「你不需要信老夫。」那人回的爽快,然后举起捏拳的右手,缓缓打开,掌心中是一枚月牙形的铜饰,上头画着杂乱的花纹,李斯生平未见,然后那声音边贼笑道:「你只要需要信这个。」
李斯冷眼,「这是何物?」
「只要把这铜饰放在胡亥枕下,他一入眠,就会陷入恶梦的诅咒,意识迷离在飘渺的幻境,谁也无法唤醒,等到七天之后,胡亥必定衰竭而死。」
李斯登时骇然低呼:「你竟敢──!」
「老夫也是替天下苍生着想,胡亥不理朝政,使赵高独揽大权,比之其父无疑是个庸君!」那人朝李斯反问道:「使百姓安居,难道不是李丞相的心愿?」
李斯只是冷漠凝视那人诡异的神情,接着异常慎重,道:「与本相何干?」
那人即刻明白李斯的意思,只应和着,「当然与李丞相无关!这一切都是老夫所为,旁人一概不知!」
语落,李斯一甩衣袖,正要离去,忽又回首,瞧清那人一袭灰褐色布衫,脚踏黑鞋,面上白发齐眉,双眼却隐隐有光。
凝滞间,李斯似乎感觉身上一道压迫逼的他难以透气,忍不住道:「你真是吕不韦?」
那人却已转过身去在床榻上安置月牙铜饰,听见,悠悠哉哉道:「丞相睿智,你说呢?」
「哼!」再不愿待在此地,李斯发出一声不屑的哼声,拂袖而去。
而屋里,灰衣黑鞋的身影也在摆放好月牙铜饰后渐渐消失于阴暗之中。
「走的动?」
温柔的低语,胜却无数缠绵。
胡亥重新把毯子裹到赵高身上,要走,顿了顿步,发现赵高颈子上有几许欢愉过的痕跡,又再把毯子拉高。
赵高瞧着胡亥稚气的举动,哑然失笑,被胡亥瞥见了,接着一阵轻薄。
等到这精力充沛的皇帝终于撒手,赵高感觉浑身虚脱无力,差点儿就被说服要留宿水岩寺。可一想起再过几个时辰天明以后还有许多事情要办,他就坚持回行宫就寝。
两人并肩而行,胡亥的手还揽着赵高后腰,等到下山远远瞧见手在山径入口处的三名小僧,赵高才默默推开胡亥的手,装作若无其事。
胡亥也不为难,只是当他大方向小僧们说:「回去吧。」的同时,在背后偷偷摸了赵高的大腿,然后看见赵高烦恼的视线扫来后笑得很无辜。
后来每当赵高陷入回忆的漩涡总会想起这幕,然后问着自己,如果他们不是皇帝与亡国奴,他与胡亥是否能得到真正的快乐?
这次回程胡亥终于执鞭,赵高待在一旁,拽着胡亥的衣摆,轻轻偎着。
归程总给人一种时光荏苒的错觉,胡亥与赵高一同回到行宫碰见例常巡守的侍卫,侍卫还因为深夜「见驾」而显得惊惶失措。
然而胡亥只是睇了他们一眼,淡淡道:「免礼,退下。」立刻与赵高走入温暖的寝间。
初春的晚间仍有寒意。
胡亥先将赵高送进被窝,坐在床边亲了亲那冰冷的脸颊几口,赵高很是羞惭,频频闪躲。
「呵──」胡亥轻笑一声,接着更衣,当目光不经意落在烛台上快要燃尽的灯芯,那灯火光晕虽然微弱却晃了他的眼,霎时间,他不知怎地突然心口一紧!
他猛一回头,见床上之人已然双眼紧闭,面色煞白,彷彿连呼吸也没有了。
胡亥马上衝到床沿,揽起赵高双肩,连呼:「子尧!子尧,你醒醒!」
而这时候,在寝宫后方的窗户边,李斯隐匿在夜色中,听见胡亥声声疾呼,虽然与预计的目标有些出入,仍情不自禁地笑了。
他面现满足,起身端正了头顶上的官冕,丞相这个地位实在很舒适,谁捨得离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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