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凉冰亲眼见着什么是完美主义的最佳代表,什么是不管做任何事都不会失败,接近神一般的不可撼动与无法抗拒的魅力,如果这世界真有这种人,凉冰一定会说是她的姊姊凯莎,也只会有她的姊姊凯莎。父母引以为傲的女儿,师长讚誉有加的学生,身旁几乎没有一个人不喜欢她,凉冰绝对崇拜凯莎,近乎会哭的那种崇拜。但凉冰会哭不是因为忌妒自己永远都无法超越她姊姊,她是感动,有这样一个完人当她的姊姊,何其幸运。
因为仰慕,加上天赋,凉冰后来尽全力展现自己的能力,没有任何保留,期待有朝一日可以成为跟姊姊一样厉害的女人。如此天真的想法,直到再长大一点,凉冰对凯莎有了全新的感觉。那天晚上,凉冰半夜上厕所,见到凯莎一个人在客厅里包扎自己的脚踝,好像扭到了,凉冰很意外,因为想起今天在大学的运动会上看凯莎参加田径一百公尺决赛、八百公尺决赛、三千公尺障碍男女混合赛,完全看不出她有受伤的样子,风光的拿了冠军,却没想到凯莎的脚踝这么肿,日光灯下,姊妹对望,凉冰第一次看到凯莎美丽的琥珀色眼眸闪着泪,显然是真的很痛,为什么不说?
『没事,没什么好哭的,凉冰,哭解决不了问题。』
凉冰立刻上前关心,急得眼泪都流出来,凯莎无奈,明明痛的是我,小姑娘却哭得这么伤心,我不过是扭到脚。凯莎伸手擦去她妹妹的泪,顺势拨好她的瀏海,凉冰的心有莫名的震盪,但被忽略,只知道听姊姊的话,说不哭就不哭,可情绪止不住,毕竟那时候她才十岁。凉冰一辈子都记得凯莎今晚说的话,所以未来很少哭,然而也因此错过了很多情感的宣洩。凯莎没有教过凉冰,偶尔的释放可以平衡自己,不过那是因为凯莎的个性太好强,所有的脆弱都不会轻易让人看见,会这样教妹妹很正常,凉冰也学着,当成人生的信条。
『凉冰,帮我把医药箱放回去架上。』
凉冰动作很快,就算要垫脚尖才能把医药箱放好,她也要独自做好姊姊交代给她的事。凯莎看凉冰垫脚的背影,觉得有妹妹真可爱。
『凉冰,扶我一下。』
凉冰小心搀扶,战战竞竞,不要凯莎痛,凯莎微笑,最后给她往常的摸头,那是称讚。凉冰喜欢她姊姊的称讚,会开心好久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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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过年,蔷薇过得无比悽惨,此生以来最难堪的新年-她跟凉冰吵架了,早该吵了,她早就无法忍受,可又放弃不了。白天,蔷薇跟着父亲母亲与亲戚朋友吃饭玩牌发红包,跟大家聊天欢闹。但到晚上,蔷薇发疯的打电话给凉冰,泪腺想溃堤却不能,眼睛会太肿不行,凉冰是够无情,够随心所欲,不接电话就是不接,每一次语音信箱都在割蔷薇的肉,她无法想像凉冰那句话的画面,心中有无限的脏话要出口,到头来发现说这些他妈一点用都没有,只有亲自到现场把她抓回自己身边,心脏才不会痛。但讽刺的是,蔷薇现在只要见到凉冰就会想拿刀刺她,到底明不明白有一个人为你生不如死,为什么你可以这样对我?
一手摀住嘴,蔷薇躺在床上,一手用力揪紧胸口,没有一丝光线的房间,也不会有一点光明。紧闭双眼,在拼命压抑眼泪不要流出,咬牙切齿,差点要变成咬舌自尽,但死之前也要再见凉冰一面,不管多狼狈多愤怒多悲哀,蔷薇终于在想,她不单是对爱情上癮,对凉冰上癮,更是对这份变态的痛上癮。直到对这份痛,感到极限的疲惫,昏厥变成了蔷薇唯一的、暂时的解脱。然后清醒时又是一个死循环,隔日天明的晨光是新一轮的折磨。蔷薇望着房间白色的、模糊的墙面很久,忽然想起地球是圆的,一个圆是圆满,圆满是最美好的事,但也是终生逃不开、停不了的。
『早安,父亲。』
『早安,蔷薇。』
一个圆又重新开始,规律的生活,无一例外,就算是一年一次的过年,喜气充满的时节,该做的事还是得做,蔷薇穿运动服要去晨跑,父亲点头,意思是准许。虽然多看了一眼蔷薇不太精神的脸,但他没有多说一个字。
独自外出晨跑是在呼吸自由的空气?不,才不,跟在蔷薇后头的轿车才是现实。到这时,蔷薇才极度害怕起来,父亲发现她跟凉冰在交往?却没有发怒?脑袋混乱,虽然她恨极了凉冰,但在这种关头,她一定会选择护着她,没有二话,蔷薇会保护她得来不易的感情,即便那已是千疮百孔的感情。
每跑出一步,每喘一口气,每流一滴汗,蔷薇都试图分散自己的崩溃,心里不断想着过年结束,坐最早的火车去见凉冰,思念快逼她分不清白天黑夜,不知时间的转移,不晓得冷暖的区别,有多极端就多极端。突然,非常突然的,蔷薇的大脑停止运转,她看见了所谓的光驱赶黑夜的样子,不会温暖不会热,却像烙铁,狠狠烫在自己的心上。因为那辆再熟悉不过的敞篷车竟然停在了路边,而她的凉冰好端端的站在车旁,若无其事,眼睛是笑,笑着看她,蔷薇的嘴唇无法控制的颤抖,不问自己是不是在作梦,就只想求她,拜託她说一句对不起,蔷薇,我很想你,我们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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