涡中,在飢渴与贪婪之间循环着。不完全是快乐的,更说不上满足,只是一味的迷恋彷彿中邪似的。
打从在一起的第一天,我和她的关係就孕育着恐惧,一天强似一天;伴随着日渐沉沦的迷恋,恐惧也日渐茁壮。
到底恐惧甚么呢?事后再来反省也许并不精确,只能猜想大约是一种对爱情的恐惧吧?惊恐的发现自己可能会爱上她,因此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尽快逃脱。我努力说服自己和她的缘分已尽,缘分是限量的,缘分只有两週的量。
可是………
「不要接近你不瞭解的事物,很危险。」
小时候听爸爸说过这样的话,但不记得是对谁说的。
那间不算大却堆满大量家具的房子也令我害怕。巨大的象牙、古老的欧式座鐘、压满贝壳沙的玻璃餐桌、日本家庭才有的横推式大壁橱………整间屋子好像沉淀着许多往事,好像随时都在盯着我和姜珮。大概只有厨房能稍微安心。
在uni喝醉的隔天,醒来后发现置身在陌生的卧室床上,打开房门原来是一间挑高五米左右的夹层屋。立刻闻到一股香气,是酸辣汤的味道。沿着香气下楼,转个弯穿过客厅,在巨大的屏风背后见到亚麻色头发的娇小女人。
穿着宽松的白衬衫和紧身牛仔裤,正在搅拌炉子上的酸辣汤的背影。午后的阳光洒在她单薄的肩膀上,美得像一幅刚完成的水彩画。
「昨晚………」
「不是昨晚,是今早,大概五、六点吧。」
「喔。」
「睡得好吗?」
「还不错。你的床挺软的。」
「要喝水吗?在冰箱里。也有可乐和啤酒,自己拿吧。」
小小的厨房明亮而清新,粉红色的布帘子上缝缀着许多小花,是真的花朵;壁纸是猫头鹰图案,每隻猫头鹰还都有不一样的表情;冰箱上贴着几枚卡通人物造型的吸铁,压住外国风景画的明信片。
与风格混乱的客厅完全是两个世界,彷彿只有这里才是属于少女的家。
我拿出一瓶矿泉水,一口灌下半瓶。
「来,嚐嚐。」
她从冒着热气的锅里舀了一汤匙,吹了吹。我伸头过去。
「够辣吗?」
「嗯,好喝!」
她没有开口要我留下来陪她,我也没有问她可不可以留下,喝了她的酸辣汤后,我就理所当然的住下了。
姜珮绝对是个有魅力的女人。
曾经交往过的女人当中有模特儿也有偶像歌手,单以外貌而论她不是第一名,但她有一种迷幻般的魅力,让人忍不住想占有她,也想被她占有。尤其那双黑漆漆的眼眸,被她长时间瞅着连心都会颤抖起来。
她不常笑。每当她脸上出现笑容总让我感到意外,就像望着一片深山环抱的沉謐湖水,忽然传来敲门的回声。所以每次只要能把她逗笑了我就会感到一种中奖似的快乐。
她也是个极聪明的人,反应快,悟性高,和她对话是一件相当清爽的事,无论甚么话题总能一下子切入核心,即使只是十分普通的间聊也不会流于肤浅。如果没甚么好说的,她寧可沉默,沉默的姜珮本身就是一件美丽的艺术品。
这样一个脱俗的女人却会跑去柏青哥店打发时间,带喝醉的男人回家过夜。
我曾经想过,假如当时没有离开,一直那样缠绵下去,或许我也能得到所谓的幸福吧?结婚、生子、买个大房子容纳她那些家具,和这个完美的女人白头偕老。
难道我害怕的其实不是姜珮,而是幸福?
想太多了。
思考遥远的未来是俗人干的事,像我这样的角色只能活在当下,我很清楚思考未来是多么徒然。说不定结婚生子后的姜珮,神秘感消失了,在柴米油盐之中日渐凋谢,变成只会成天骂孩子、抱怨工作上的辛劳、一上床就追问「你爱不爱我」、「电费缴了没」的乏味妇女。更可能的是在她还没变成乏味妇女之前,我先变成了无聊男子。她还会继续爱那样的我吗?
无论如何,我永远不会知道答案。
持续窝在屋子里缠绵的第十天,我们决定出远门,去香港玩。此时的香港比台北更热、更潮湿,更适合拿来转变情绪。
她似乎挺喜欢我的bw跑车,在前往机场的路上到处查看车厢内的每一处,除了车门与排档桿之外每个开关都按一按,玩一玩,甚至鼻子贴近皮革嗅闻气味,像隻小狗。
「你在闻甚么啊?检查有没有别的女人的味道吗?」
「嗯。」
「有吗?」
「没闻到。这是新车。」
「如果有呢?会要我换一辆吗?」
「不用这么麻烦,送去洗车厂清洁一下就行了。大约一小时。」
她接着检查前座的手套箱,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赏玩。只有几本书和cd唱片。
「如何,有发现别的女人的内裤吗?」我笑着说。
她转头望着我,眼神有些寂寞。
草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