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两旁银发像炒米粉般垂掛在耳边,我想笑又不敢笑。
「海伦你知道吗,你是我最喜欢的学生。」那个「最」字居然还拖长音。
「老师你误会了,其实我也是笨蛋。」
他忽然握住我的手,眼神充满殷切之情。
「我教书几十年了,见过无数学生,不会看走眼的。」
我迅速将手抽回,心里猜想这老头究竟想干嘛。
他站起来,挥动双手一副发表演说的架式───
「在科学的世界,尤其在理论物理学这个领域,光靠努力是没用的。喔不,也不能说完全没作用,但关键还是天份!可以说九成的天份加上一成努力。歷史上那些大科学家都是在很年轻的时候就有了伟大成就,有些人更是在大学时代就已经锋芒毕露了。知道不?牛顿在你这个年纪就发明了微积分,海森堡二十三岁就发明了量子力学。你发明了甚么?」
「我发明十六种牛仔裤穿法。」
「我的重点是──挖掘一个天才胜过栽培一千个庸才。庸才即使努力培养一百年也不会有甚么大成就;然而即使是天才,不去挖掘的话也就是个会穿十六种牛仔裤的普通人罢了。你明白我在说甚么吗?康海伦,你就是天才,天才啊!我希望你能参加这次国科会的研究计画。」
原来还是芬达昨晚提的那档事。
「不只如此,我还要收你当入室弟子。这件事我已经考虑很久了,不能让老杨捷足先登(老杨是另一个教授,丁春秋的对头)。据我所知你目前还没有出国留学的计画,是吧?也就是说明年毕业后你将继续留在学校里读研究所,到时我可以当你的指导教授。」
「你要知道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能当我的传人,说是殊荣也不为过,将来想去世界上任何学校留学都不成问题,学成归国后也能顺利取得教职。明白吗?我谈的是攸关你学术生涯的大事。」
听明白了。
学术界其实也像社会上任何领域一样,充满激烈的竞争,也像其他领域一样会形成大大小小的「派阀」。台大跟清大出来的就是不一样;同样在台大里不同的教授也带领着不同的派系。教授与研究生的关係不只是教书与学习,还关係到未来在学术界的发展前途。跟对了人就一路顺风,要是跟错了人就完蛋了。有些人辛辛苦苦在美国拿到博士回来后却找不到像样的工作,只能去给企业打工。
不只是学生要跟对教授,教授也要挑对学生,总之就是祸福与共相得益彰。有些教授总在上课时吹嘘哪个国际知名的科学家是自己的得意门生,哪篇论文是他和自己联名发表的,参加国际学术会议时的座次又是如何。物理学的圈子就是这样。
不过这些事似乎都跟我距离遥远。
「你不要觉得时间还早,你现在已经大四了,不久就要参加研究所考试,很多事现在就要开始准备。」
好像被他看出我的想法。难道我这人想甚么都写在脸上?
「呃,那个……我知道了。」
「明白就好。你是难得一见的天才,但不表示天才就可以完全不念书。记得我刚才说的吗?九成的天才还要加上一成努力,即使是牛顿也非常努力的。你要多用功一些,不要成天在乐团里浪费时间。那些东西是没出息的人玩的。」
单凭最后这句话,我和这位教授之间就画下一条顏色很深的线。
当我以为对话结束准备起身离开时,丁春秋却走到黑板写出一道式子。
「你过来看看这个算法有甚么问题。两个向量看似矛盾,其实q值作为tn(x)的常数也可以做多维度的运用………」
我瞄了一眼,随口答道:「这是凝聚态的说明吧?那前提就不对了,会变成不稳定的热週期模式唷!如果是我的话会用picard序列函数试试看。时间不早了………」
「哦?很有趣的想法嘛!」
接着我们花一个鐘头讨论粒子流的难题,在黑板上写满了演算式和图形。丁春秋看起来很高兴,秃头上满是粉笔灰,因为他一高兴起来就出现摸头的动作。
终于离开教室时天色已经变暗了。我急忙回宿舍骑摩托车,发动引擎前已经想好几个地方的路线,可以一口气跑完。
九点半,终于跑完每个黎少白可能会出没的地方,问了一大堆人,却依旧毫无头绪。见过他的人是不少,可惜全都是在八月中旬以前。少白似乎去疗养院探望妈妈之后就没再去这些地方。
也许他出国去玩了吧?有时候他会跑香港或新加坡,常常都是兴致一来就去,连招呼都不打一声。昨晚那个陈秘书说过已经拜託香港那边的人帮忙找,然而至今还是没消息。
其实黎少白能去的地方太多了,有些我根本没听他提过,像这样瞎找只是碰运气罢了。
回程的路上经过民生东路口,想起姜珮。
少白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会不会带她去一些我不知道的场所呢?去问问她好了。
这么一想,又觉得自己好像找理由和她见面。少白家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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