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聪明,过目不忘。」
「也不能说过目不忘,大概记得重点就够了。你要的话我可以打对折卖给你。」
「谢谢,不过我自己的书都快读不完。既然要卖书,乾脆在宿舍办一场旧书拍卖会怎么样?桑芸学姊也快搬家了,我去问她要不要一起卖书。」
「可是标价很麻烦耶!」
「嗯。全新的就打八折,半新半旧的打五折,破破烂烂的就打一折。破破烂烂而且上面还有你的涂鸦………」
「本人的涂鸦可是无价之宝,必须照原价三倍出售。」
「最好是啦!」
「现在你觉得是涂鸦,两百年后它叫伟人真跡。你猜牛顿大学时代的涂鸦现在可以卖多少钱?」
「可惜拍卖会不能等你死掉以后才办。待会儿下课要去宿舍吗?」
「去宿舍干嘛?」
「整理东西啊,你不是还有些衣服没带走?」
「你还真清楚。」
「最近我常去你房间找桑芸聊天,她也快搬走了。你们都走了,就剩我一个……」
说着说着忽然就伤感起来,真是小女生的体质。
「我又不是要圆寂了,只不过搬家而已你在感叹甚么啊?哪,不管我住在哪里我们都是好朋友。」
我摸摸她的头。
「别说了,我明白的。这阵子桑芸跟我聊了很多感情方面的事,我也知道有些事勉强不来的,不是我的就算放在身边再久也不是,再捨不得也要放手。」
「抱歉。」
「干嘛道歉,你又没对我做甚么。说起来是很气,也好像有点受伤的感觉,不过感情这种事就是这样的,有人幸福就有人受伤,不见得必须是谁的错。就好像入射角与反射角都是θ,x光绕射距离的差值等于2dsθ,≈ot;d≈ot;就是你我的距离。当2dsθ恰好等于x光波长的整数倍时才会產生强点,因为两个波形完全一致,波峰对着波峰,波谷对着波谷,很美妙不是?但不都那么恰巧是整数倍,所以有些人的波长就是不一样。就像我和你。」
「第一次听人用布拉格定律讲这种事。这也是桑芸说的吗?」
「嗯。」
「我以为她只会讲甚么爱因斯坦膨胀了,劳伦兹就收缩了。」
「那方面她也有讲啦,但……我不是很懂。」
「那种事只有她才懂吧。」
下课后,我和芬达回到宿舍整理房间。说整理,其实我只是把生活用品和衣服收进大背包,至于书籍都是芬达和桑芸帮忙归类。两人瓜分了比较有趣的书,其他的就按照新旧和完整度区分为四种等级,看她们煞有介事地讨论这本书算不算破烂、那本书上的笔记会不会误导读者、这本是不是绝版了,还挺有趣的。她们还不忘问我的意见,我回答乾脆论斤卖最简单。
「小海,你看这个!」
芬达翻着一本厚厚的书,是二年级去旁听天文物理课时用的参考书,上面有许多鬼画符都是我边听课边胡乱写下的註记。
「记得吗?」芬达指着图问。
「这是甚么鬼东西?我又没学过符号学。」
「自己画的都忘了,笨蛋!你为了向我解释虫洞的重力过大以至于暗物质不可能通过,画了这个图、这一堆拉丁文记号、还发明这个变换方程式。你说这个记号是宇宙常数,永远也不会变的,在虫洞两侧都一样。」
「对耶!我想起来了。你后来在电磁学的报告里好像修改了这个方程式,我还记得那时候……」
「那时候我们很开心………」
忽然一滴水落在书页上,立刻渗入纤维粗糙的纸面,变成一枚小小的圆形暗影。是芬达的眼泪。
「对不起,学姊,只掉一滴而已。」芬达低着头说。
桑芸叹了口气说:「这本书别卖了,也不要留着,送给我吧!」说着就伸手拿书,但芬达紧抓着不放。「我想留着……」
「留着干嘛呢?都跟你说了,不是你的留着也没用。」
「我喜欢………」
不知道该说甚么,这种事我向来不会处理。不是不瞭解,只是无能为力。我很想解释自己和姜珮之间那条看不见的綑绑,从身体到灵魂朝向漩涡深处不可逆地陷落,那不是我可以选择的。而事实上能选择的又有多少呢?如果姜珮没有出现,此刻的我很可能依然不停泡妞,不断提供芬达期盼的来源。那是一种松弛的羈绊,只要不交出真心,就彷彿真心仍锁在某个神秘的保险箱,看不见却可以断言它的存在,没有开锁却知道钥匙就放在那儿。这难道不是一种折磨吗?也许芬达会说那是甜蜜的折磨,一起上课、一起去图书馆的路上、一起回到宿舍坐在床沿聊天,每天每天这样磨阿磨的,磨出所谓的永远,或永远的瞬间。
然而我终究交出了真心,像个虔诚的教徒皈依了「姜珮」这个宗教。皈依,是单向的直线,是不可逆的转换,意味着离开这里到了那里,也意味着重生,而重生又意味着死掉些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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