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一得空,诗庭就往世宗住处跑,偶尔到旧书摊帮帮忙。世宗将住处钥匙多配一把给诗庭,即使世宗不在,诗庭也可以进去帮他整理屋子。诗庭念的是美术系,对美学自有一番见解。一些碎布条、空罐子到了他手里,竟然成了极佳装潢物品。小小的木屋经诗庭巧手佈置,有如豪华别墅。刚开始世宗很不习惯,总以为自己走错门。
诗庭每天依然会去大哥餐厅报到,杜家对他的行踪并未起疑。世宗家人又远在南台湾,两人不必遮遮掩掩,可以大大方方在小木屋拥抱亲吻。儘管如此,毕竟社会风气保守,二人个性也保守,因此仅止于接吻,不敢多越雷池一步。
一晃眼,寒假到了。世宗回家过年,诗庭不免有些悵然若失。吃年夜饭时,他心里想着世宗家中吃什么菜;守岁时,想着世宗是不是已经睡了。杜家席开三桌打麻将,诗庭懒懒的窝在沙发椅上看电视,对吃碰之声充耳不闻。一连看了两三个小时,楞不知道电视演些什么。诗庭这才发现,过年竟然也可以令人如此难捱。
年初五旧书摊开始营业,诗庭立刻飞奔而至。不见世宗,只见老板坐在板凳上看报纸。老板看到诗庭,热情的打招呼:「恭喜!恭喜!」诗庭回了一声「恭喜」,顺口问道:「今天生意好吗?」
老板笑着回答:「大过年的,谁来买书?挺忌讳的,过年赌钱都想赢嘛!我今天开店只是随俗,反正间着也是间着。」
庭试探性问道:「就你一个人?要不要我帮忙?」
老板轻轻摆手:「不用啦!这时候不会有人买书,也没人卖书。间着呢!世宗都没叫他上来。我让他在家里多陪爸爸妈妈几天。」
诗庭「喔!」了一声,又敷衍几句就离开旧书摊。没见到世宗,心中颇是落寞。诗庭在街头漫无目的间逛,逛着逛着进了植物园。冬天不是荷花季,荷花池里只有残破的荷叶,在寒风中显得十分萧索。几个老人在池边打太极拳,偶有建国中学学生穿着灰蓝色校服走过。有人在池边写生,旁边有几个人围观。诗庭颇好奇,也凑上去站在后边看。那人用的是渲染法,一抹就是一层水,整张纸水盈盈的,增添几许迷离梦幻。画中一朵莲叶上落着一隻鸽子,举头仰望天空。围观的其中一人低声说着:「不是写生吗?荷叶上又没鸽子。」另一人说:「写生也不一定要百分之百按照实景。加上鸽子更有气氛,挺好的!」画画的人始终没出声,只是静静作画。诗庭见鸽子抬起头像盼着什么,不免触动心思,又想起世宗。心一沉,转身走开。
世宗直到拜过天公,初九晚上才回台北。一到台北火车站,就先打电话给诗庭。诗庭赶到南昌街,正好看见世宗提着行李下公车。诗庭上前打招呼:「帮你拿?」
世宗摇摇头:「不用了!就这么个小包包,很轻的。」两人没再说话,静静拐进巷子,静静爬上楼梯,静静走入小木屋。世宗放下行李,扭头见诗庭眼眶有点红,不免有些诧异:「怎么了?怎么哭了?」
「谁哭了?」诗庭满腹心酸全在写在脸上:「你看见我流泪啦?神经!」
「那怎么眼睛红红的?没睡好?」
「进沙子了,行吗?」
「行!我帮你吹吹。」世宗说着,抓住诗庭双臂。
诗庭断然拒绝:「不要!」扭着身子挣扎,却挣不开世宗有力的双手。世宗按住诗庭:「别动!听话!」伸手撑开诗庭右眼。诗庭一扁嘴:「谁告诉你是右眼进沙子?」世宗微微一笑:「两眼都红了,就是两眼都有。」说着,头往前靠,真要帮诗庭吹眼睛。诗庭忽地心跳加速,但觉世宗庞大的身躯彷彿罩住他全身,让他喘不过气来。
世宗的嘴刚靠上诗庭右眼,忽然手一松,再一揽,将诗庭紧紧搂进怀中:「傻瓜!想我就直说,什么沙子跑进眼睛?」
「谁想你?你有什么好想的?」诗庭不辩解还好,这一开口,忽觉喉头一阵哽咽,泪水差点滑落眼眶。
「我这么想你,你怎么可以不想我?」世宗声音极其温柔,诗庭听着越发感到委屈,只是不肯当着世宗落泪。世宗端详着诗庭,看出他强忍泪水,拉着他在床沿坐下,一手摸着诗庭的头,一手轻拍他的背,将他拥在怀里。诗庭忍了一阵,确定自己不会哭,挣开世宗怀抱,仍是不说话。
世宗猜不透诗庭为什么不开心,低声问道:「怎么了?不想见我?我这么想你,你就委屈一下,跟我见个面嘛!」
「想我?哼!」诗庭冷冷哼了一声:「什么时候想我?刚才下火车的时候?这几天在南部快活着呢,有时间想我吗?」
世宗这才醒悟,诗庭怨他这么久才回台北,微微一笑:「小傻瓜!我当然是天天想着你。可我只有过年才回家,当然要多住几天。再怎么想你,也不能不要爸妈,对吧?而且我们南部很重视拜天公。没过初八晚,家里不会让我走。昨晚夜里拜过天公,我今天就来台北,不就是想见你这个小傻瓜。」
这话合情入理,诗庭无可反驳,只是口头上不肯认输:「谁知道真的假的?也许南部有个人不让你走。」
世宗一点头,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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