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序境迁,不觉高中毕业,六月末、七月最后,八月的平溪之旅,九月的告别行。要去新竹的那天,很符合台北的天气,天空在午后,几道响雷打响安静的蓝天,没多久果然就下起雷阵雨。
本来爸爸妈妈要载我去学校的,可是我却发起任性,任爸妈再怎么说服我都一样,我想要自己去车站搭车,想要自己为台北饯行,想要自己去新竹,想要见到余昌浩来送我,儘管我拒绝他了也一样。
爸妈拗不过我,只好妥协。于是我自己拖着沉重行李,独自到公车站搭车,花多久时间到转运站,其实我已经不太记得,印象中我只是不断祷告,希望余昌浩能出现在我上客运前,那一段等待的时间。
不晓得自己在固执什么,明明手上没有任何筹码,却还是傻傻的等待奇蹟。好吧,我承认,就当上车的时间只剩最后十分鐘,我已经彻底死心,不再希望有人来送我,不希望有人看见我失落,不希望有人知道我要离开台北,不希望……可是余昌浩却到了。
他看起来有点喘,只是不晓得为什么会在这里。他朝我走来,还深深吐几口气,让自己看起来不至于太糟,我以为我在做梦,实际上没有,突然有了想哭的衝动,但是我忍住,毕竟在大庭广眾下掉泪,不是太明智的举动。
「你要去新竹了吗?」余昌浩走到我面前,问了个白痴问题。
「当然,不然我怎么会在车站呢?」我逞起微笑。
「哈哈,也对。」他尷尬的笑,「那你多久会回来一次呢?」
「不确定耶。」我的眼神游移,「要看我到时候忙不忙。」
「是喔……」余昌浩语气有些落寞,我竟不明白他是因为找不到话接,还是为了我离开台北而难过,「好吧,那你如果回到了台北,要记得来找我喔。」
「嗯,我知道了,我会去找你的。」随后客运到达,剪票人员也喊等待的乘客上车。
「掰掰。」上车前,我回过头对余昌浩说。
「掰掰。」他傻傻挥手,微笑却依旧是我习惯的样貌。
等到我上车坐定,还是频频回顾仍在车站里目送我离去的余昌浩。我其实很想对他说:「我去新竹之后,要记得想我喔。」只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我却始终无法告诉他。谁让我跟他什么关係也不是,儘管说出后,会尷尬,可以用玩笑的说法带过,但如果要以玩笑带过真话,那我想这句话就没有说的意义。
离开台北的最后,有见到余昌浩,是令我十分开心的事情。虽然告别的话里没有半句重点,不过至少我还是能解读成,在余昌浩心里,我是有份量的。虽然不及爱情,也不明白好朋友是多好的朋友。
新竹,风不停的城市。宿舍长廊里,回盪风拍打玻璃的声音。我领着管理员室拿到的房门号码牌,到六楼的宿舍报到。每间六人,房间不太小,有独立的卫浴设备,整体来说感觉不错,至少比大家一起洗澡、厕所公用一间来说,不算太糟。
虽然环境不差,不过晚上却有认枕的习惯。睡不着的我,出去阳台吹风,隔天依旧试着习惯这个陌生城市。时间经过、季节变迁,一天接着一天走,一个月又下一个月了,忙着感受新竹的风、忙着念旧台北的雨,我也在风城,满了十九岁,也在别的城市里,度过许久前,总在台北与高中同学庆祝的跨年。
放过大一寒假,漫长的假期里彼此都忙,也没真的见过几次面。大一下,我的生活也开始忙碌,每个人都忙着上班、忙着上课,见面的时间更不容易。突然,我好想回到许久许久前,大家一起吃饭、一起上课、一起围着桌子聊天的时候,真的,要求不多,我只想跟老同学再见一面就好。
然而无法抽身,这些想法不断被压抑在心里。最后我们成为随波逐流,无法与现实和谐的一群人。此刻我看着投影片上,老师不断讲解的传播理论。虽然上课的内容已经不像高中无趣,也不会再有成绩单寄回家,这种恐怖的事情发生,不过其实内心里,还是恳求着些什么事情。
季节逐步接近夏天,新竹的太阳好大,也不再像台北那么容易有雨。只是每当风不停蹄时,我总还是想起台北的雷阵雨。儘管时间经过许久,某些无法代替的记忆,终究还是无法忘记。
大学的陌生渐渐过了,往昔的青春也渐渐走了。我们都没当时那么年轻,虽然年纪不算太大,不过我们最终还是经歷完某个阶段,又向着下一个阶段走了。
「等一下要不要喝杯咖啡……?」课堂上,我的大学同学问我。
「好阿,要去哪里喝?」
「靠近新竹堤岸的地方。」他说。
「那不在学校里对吧?」
「是阿,所以晚点我载你去。」
「喔,好阿,麻烦你了。」我向他点头致谢,「不过还有其他人要去吗?」
「嗯,我正在问。」他说,「可能还有两个人跟我们去。」
「好阿,有人去当然最好。」我微笑。
「呵呵,一副很害怕跟我单独出门的样子。」我的大学同学,笑着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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