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克达再次联系薇薇的时候,已经是十二月中旬了。失忆让他穿衣风格有些变化,他不再打着纯色的克拉巴特领巾,而是打暗金与深蓝条纹的领带。毛领大衣也不披在外面,好好地穿着袖子。不过他还是抽雪茄,家里和车上都有很多这个牌子的雪茄,他不讨厌雪茄燃烧的香气,然而抽雪茄并不能帮助他回忆起往事。
他驱车带薇薇来到一片有薄薄枯草的空地,问她对这里有没有印象。
薇薇坐在车后座,和两年前是同样的视角,她不太确定是不是这个地方。从车窗往外看不见高楼,只有天空,但类似的地方在这座城市里其实有很多。
沙克达接着开车,半小时后他们到了一片烂尾楼附近。薇薇不知道他推测是这里的依据是什么,跟着他走进其中一栋的五层。烂尾楼里灰色的水泥墙,墙皮裸露的地方垒着的赤缇色砖头。
薇薇扫视着房间的环境,与记忆中的房间重合,她点了点头,这让沙克达松了口气:说明他没找错地方。
“你把于先生埋在了哪里?”这是薇薇最关心的问题。
“先跟我来。”
薇薇坐车不喜欢关着车窗,那样太闷了。她喜欢把窗户打开一小半,听风呼呼吹动的声音。她坐在副驾驶上系着安全带,看着窗外倒退的风景,脑海里不知怎的响起了李斯特的《巡礼之年》的旋律。她想这也算一种旧地重游,只是这次她人不在行李箱里,而是坐在座位上。
这次行车的时间更久,足足开了两个小时四十分钟。沙克达把车停在东海边,和她一起下车。十二月的天气十分寒冷,薇薇穿着浅紫色的羽绒服足以御寒,海风把她的头发吹起来,扑在脸上拍打着颊肉。
海面上方的天空散落着灰色积云,遮蔽了阳光。这个季节游人稀少,沙滩空旷,倒是和那天的情景有几分相似。
两人并肩面朝大海,沙克达开口道:“尽管那片烂尾楼群不常有人去,但在那埋尸还是会有被人发现的风险。我对过去的我做了犯罪心理画像,那个人,或者说‘我’去海边不仅仅是为了带你看夕阳,更有可能顺手抛尸。近两年尚未有尸体或尸块在海里被发现的报道,我只能推测‘我’把于砈碎尸后抛进了海里。”
于先生在海里吗?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呢。薇薇往海里走了几步,没过小腿的海水快速打湿她的裤袜,灌进鞋子里,冰冷刺骨。
沙克达抓着她的胳膊,力道很大:“我不会游泳。”
“别管我了,你走吧。”
“那些仅仅是我的推测,事实究竟如何只有那个我清楚。你有很光明的未来,不要想不开。我送你回家,你爸爸还在等你。”
“是啊,我还有未来,但是于先生没有。或许他家里没有人在等他,在班上他也没什么存在感,他的生命就无足轻重么?”泪水止不住地从薇薇眼角流出,他要她从这里回去,忘记那个对社会来说像透明人一样的男人。
她有他一辈子挣不到的财富,住着大房子,有爱她的爸爸。要说想死,他比她更有寻短见的理由。
“如果他在天有灵,一定不想看到你为他这么做。”
“放开我,你最没有资格说这句话了。”薇薇试图甩开他的手,他像梦里那个黑影一样让她挣不脱。
“别冲动,先活一段时日再说。我知道你大受打击,但是会好起来的。”他又一次无视她的意愿,把她从水里拖上岸。
肌肉发达的男人和没锻炼过的她力量悬殊,薇薇做了一番无用功,出了一身汗,湿掉的衣物紧贴着皮肤很是难受。
她被他按到后车座上,沙克达尽量不弄疼她,但她反抗个不停。
“在这么冷的天跳海可不是个好主意,淹死很痛苦的。你真是太不冷静了,薇薇。”他把车里空调开到最大,顾不上自己脚也湿了,把她湿了的鞋袜脱掉。
薇薇低声啜泣着,变了音调说她想见于先生。
他没有回答她,而是说:“这样会感冒的。”她看他脱下她的裤子后用他的大衣包住她光着的腿,他的大衣焐着她快要失去知觉的双脚,给它们回暖。
她捶打着他,很孩子气地要他把于先生还给她。
“他都死了两年了,为什么你不能接受现实呢?活着的人要往前看,不可以这么不爱惜生命。”沙克达端着长辈的架子训斥她,她突然安静下来,不再打他,说她知道了。
于先生是死了两年,薇薇当时就无法接受事实。她活到今天只是因为她是这世界上最后一个在乎他的人,想要为他收殓尸骸。
除了她没有人会在意的于先生,该是多么的孤独。大概只有不被同龄人接受的家伙,才会和比自己小那么多的女学生相爱吧。私家侦探发来的资料里说于先生没什么知心朋友,会锻炼身体但是不去健身房,是个异类。薇薇和他是截然相反的类型,在学校受人瞩目,一直很受欢迎。她不是异类,但沙克达把她变成了异类,两个异类彼此靠近很正常吧。
“为了一己私欲杀了这么多人的你,爱惜的只有你自己的生命吧。”薇薇的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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