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噎到了。”常宁还在解释。
“知道了。”顾筠忍了又忍,实在无法克制,抬手揉了揉他头发:“走了,回家。”
常宁家祖屋在山上,此山位于粤赣湘三省交界,号称鸡鸣三省,山体雄奇,海拔很高。
常宁久未归家,见屋子有老爷子带来的人收拾,放下心,先到屋后山上疯跑一圈解瘾。
顾筠担心他看不清跌倒,站在院子里,紧紧攥着手杖,看向后山。老爷子只当他腿脚不舒服,没好气看他一眼:“还不把你腿上那玩意儿卸了。”
顾筠一言不发,慢步走进了屋。
顾晋卿看着他背影,颇有些憋闷。
他和这小儿子一向不亲近,年轻时忙生意顾不上他,话说两句都嫌烦,现在想和他多说两句,他却已经成了个锯嘴葫芦,自打前两年出了事故后,更是成了冷冻的锯嘴葫芦,捂都捂不化那种。
四月山上风景正好,常宁看不清,但闻的到——树草叶花,各有香气。
阳光被密林过滤,山风同枝叶攀缠。吸进肺管子的每一口空气,都是自由的味道。
常宁在林间穿梭,如同鱼游入海,游着游着……被绊了一跤。
差点忘了他是条瞎鱼……
他干脆就地躺下,任凭阳光和山风冲刷。
被刷到神清,气舒,意畅,想想小时候练功那么苦他都扛过来了,眼下这点子苦算不得什么,他还能扛……
眯着眼睛给自己洗脑一番后,他通透了,然后,睡着了。
手机嗡嗡震动了一下,从他口袋里掉出来,和满地草叶共振,惊走了几只虫蚁,却未惊动常宁分毫。
一朵墨染一样的黑云压过来,掩蔽太阳,笼罩山峰,山雨降下,顷刻由疏而密。
常宁恍恍惚惚觉得有人在拍打自己的脸,一下一下的,不疼,就很烦,烦的他睡不下去。他睁开眼,才意识到是下雨了。
他打了个寒颤,赶紧从地上爬起来。
天阴,雨大,林子里昏暗,他往哪儿看都是黑乎乎一团,从小摸爬滚打过的山林陡然陌生,陌生到完全无法辨别方向。
常宁慌了下,又迅速冷静下来,伸手去摸手机——手机不在。
常宁这时意识到自己闯祸了,小叔他们估计都在找自己。
他强行冷静下来,仔细回忆了下——他上山中途没听到异响,手机最有可能就落在附近。
果然,他刚蹲下身摸索,就听到手机正在振动,赶忙顺着摸过去。
“喂,小叔?”
“你在哪儿?!”顾筠的声音隐隐发颤。
“我——”
“少爷!”话筒那头,传来张叔的惊呼。
无赖常宁
乖巧又孝敬。
“小叔?”常宁从听筒中捕捉到顾筠发出的痛哼。
“你在哪儿?!”
顾筠刚才没站稳, 从一个落差半米高的陡坎上摔了下去,但手里仍紧紧握着手机。
细密雨声中,除了电话中传来的声响, 常宁还隐约听见张叔焦急的声音——不是从听筒中,而是从听筒外。
“我马上过去!”
他挂断电话,强烈的担心像一剂强心针注入体内, 让他瞬间克服了黑暗带来的心理障碍, 循着声音, 在密林中毫无滞碍穿行。
和幼年时一样,他又成了这山林的一部分,这山林又成了他的延展,无需大脑和眼睛思考判断, 他只凭身体本能, 足以自由出入其中。
很快, 常宁清晰听到人声。
“少爷, 我先送你回去。”
“不用, 去找他。”顾筠跌坐在雨里,形容狼狈, 声音却决绝。
“老爷子的人已经去了。”
“你也去, 我没事。”
顾筠推开张叔, 一手拄着手杖,一手撑着山石, 咬牙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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