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犀温峤
当年商琅的那张脸,在刚入京都赴考的时候就已经传开了,被点为探花的时候更是轰动万分,那些打着“榜下捉婿”的主意的大家族也不管别的那些进士了,可了劲地去追商琅这个探花郎。
哪怕后来被商琅以年纪尚小只一心做学问的理由给尽数推拒了。
可惜顾峤当时没有时间去看那一盛景,一直到了隔日的琼林宴上才得见探花郎。
没有人会不为那样的容色惊艳。包括顾峤这个在宫中不知道见过多少各色美人的七皇子。
那个时候,顾峤就对商琅上了心。
他甚至都动了让商琅来做他先生的心思,却被他父皇拿商琅年幼还需历练的借口给拒绝了,不过倒是在他的软磨硬泡之下松了口,应允了他可以去寻商琅求教。
探花郎毫不意外地被安排到了翰林院当中,顾峤一空下时间来就会跑过去寻他,到后来更是直接一口一个“先生”。
一开始商琅还会温和地提醒他一声,被顾峤好几次以“大人授我学问,自然算得上是我先生”的理由给反驳回去之后,只能放弃了那无谓的挣扎。
宫中到处都是皇帝耳目,顾峤如此作为,起初还担心他父皇会出面阻止,却没想到几个月过去,他一直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顾峤那时候不过才十岁,还是顽劣的年纪,加上前面有那么多个兄长,顾峤自认为这皇位无论如何也是落不到他手上的,听先生讲学的时候从未认真过。
见到商琅之后,为了防止随口问个问题会被探花郎嫌弃太蠢,顾峤这才开始认真起来,加之天生聪慧,才学一时间直接拔了上来,甚至让那几个已经及冠了的皇子都产生了一丝威胁之感。
顾峤后来想,或许正因为如此,他父皇才没有多管他和商琅之间的事情。
他虽然年纪小,却是中宫嫡子。和他一母同胞的二皇兄出了意外之后,若他父皇还要立嫡子,那自然而然就是他了。
如此想想,当年他游手好闲的时候估计把他父皇气得不轻。
没有人阻碍,他跟商琅的关系自然是更进一步。六年之后他登基,商琅作为先帝的托孤重臣,顾峤更是明目张胆地去偏宠,不知道给了他多少权力,没拜相之前已经有了无上权柄。
一开始顾峤并没有对自己这样的举动多想,直到在一场淋漓的梦里,骤然瞧见了商琅的脸。
他从梦中惊醒,恰逢早朝,起身更了衣,心中的惊悸还未定,就在殿前瞧见了一身紫色官袍,龙章凤姿的商琅。
顾峤呼吸都要停滞了,在人朝他走过来行礼的时候强装镇定,坐到龙椅上之后恍惚了一整个早上都没有反应过来,眼前全是梦中的一幕幕。
实在是,过于清晰了。
而且眼下商琅本人就站在他的下首,顾峤一垂眼就能隔着琉珠看见他,便又忍不住去回想。
一整个朝会都没听进去什么,最后顾峤只是摆了摆手让人有事上奏,就匆匆地离开了金銮殿。
肉眼可见的仓皇,甚至那一日顾峤都没敢将商琅再召到御书房当中来。
少年帝王把自己埋在奏折当中一整天都没能摈除掉自己脑海里的那些旖旎的念头。等夜里歇息沐浴的时候,顾峤把自己泡在凉水中,终于承认了自己对于商琅的心思。
八年的亲近,终于是变成了一份妄念。
顾峤记得很清楚,几日前恰好是他十八岁的生辰,商琅送给他一支白玉狼毫,那玉质的笔杆上是商琅亲手刻下的字——“燃犀温峤”。
他当即深吸了一口气,猛地从水中脱出来,大步走向床头,将那支狼毫笔从匣子里面拿出来,然后放进了床边最深的那个暗格当中。
还铺上了一层绸缎。
不过那支狼毫并没有就此封存,反而是时常被他拿出来把玩,两年时间过去,玉质看上去都润了不少,也难为刻着的那四个字没被他给完全磨平。
两年的时间没能让这样的情绪消散,反而愈演愈烈。
到现在,若非生在皇家,还对帝王之术研究甚深,早就习惯了喜怒不形于色,甚至还能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点瞎话,顾峤觉得自己现在可能已经把心意一字不落地告诉商琅了。
今日这不是就差一点露出马脚。
顾峤从记忆里慢慢地脱回来,身上因为久站着有些发凉,心里也是后怕地发冷。
他喊商琅一句“先生”,商琅便算是他的师长。君臣,师生,两层关系加起来,就按照商相那个规矩的性子,哪日他真将自己的爱慕说出口来,估计这人能够直接气到辞官归乡。
再严重点,撞柱死谏都有可能。
每次顾峤想想一时冲动可能造成的后果,就果断地打消了跟商琅坦白的心思,觉着自己就这么把心思藏一辈子也是好的,至少还能每日见一见人。
不过……
顾峤想着这几日被陆续递上来的奏请选秀的折子就头疼。
还有半个月。
过了这半个月他就及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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