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琅像是没有注意到他的尴尬一般,目光平静得像是秋水:“臣昨夜做了梦。”
这样的开头着实让顾峤吃了一惊,不自觉地张大了嘴:“……啊?”
他还当商琅是一大早忽然想起来什么正事呢,怎么……会提起梦来?
商琅长睫一颤,眸子垂了下来,继续道:“臣离开时陛下生死未卜,这段时日臣便一直记挂着陛下的安危。昨日匆匆赶回来,见到陛下安好,一时间不知是梦是真,昨夜松了心神,便如此被魇住了,起来时便忍不住想见一见陛下。见到陛下无事,臣也放心了。”
顾峤静静地听完他说话,心情从悸动到心疼再到无措,抿着唇,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他实在是没有想到,经历过这地动一事,商琅会不安成这副模样。
不过仔细想想,或许他也会。
如果一开始先被救出来的是他,或者说他没有因为商琅独往赣州这件事情心里一直带着火气,或许也会同商琅一般不安。
但丞相大人这般谪仙一样的人,能对他有如此关心,甚至还这般明明白白地给他说出来,已经足够顾峤觉得受宠若惊的了,开口的时候声音早就不知道软了几个度:“朕无事,先生放心便是。”
“朕无论如何也是个真龙天子,怎么会这么轻易地死在这里?”顾峤想到这样的话便忍不住弯眸,“若真是那样,可就是天要亡我大桓了。”
倒不是顾峤觉得自己这个皇帝对大桓来说有多重要,他只是觉得,如今的大桓仍能算得上一句百废待兴。何况,他不曾纳妃,后宫没有子嗣,也还没来得及从宗室中挑出来个合适的孩子过继,半分准备都无,若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忽然薨逝,恐怕朝中要乱作一团。
“不会,”商琅在顾峤刚说完这样的话的时候就忍不住开口,“陛下是贤君,自然有天地百姓护佑。”
“既如此,先生还忧心什么?”顾峤倾了倾身子,凑近了些,握住他的手,目光灼灼,“朕还要与先生继续创出这盛世呢,哪能那么轻易地死在这一场天灾里面?”
商琅像是终于被他这一席话给安抚下来了一样,手上一紧,反握住了顾峤的手:“是臣多思多虑了。”
“朕知道,”顾峤忽然便福至心灵,搬出昨夜他同他说的那般话来,“先生这是忧心朕。”
商琅的记性何其好,又是同顾峤的交谈,他记得便更牢,才一听就觉着这话熟悉,稍候便想起来昨夜他也是这般同顾峤说的。
原本只是简简单单地陈述事实,如此你来我往,却莫名多了些调笑的意味。
让他忍不住轻轻叹息:“陛下说得是。”
顾峤见他反应过来了,也跟着笑,笑过一会儿,忽然沉下声音,手上也加了几分力气:“这当真是最后一次了,先生——下不为例。”
荆州事毕
商琅颔首, 应得依旧十分干脆,顾峤对丞相大人这般口头上的承诺不置可否,轻轻“嗯”一声之后就带着人用早膳去了。
其实先前在城中的时候, 顾峤被埋得已经能算得上深,又过了这么几天, 街道上能清理的已经被清理了个七七八八, 城中的百姓大都准备着重新将屋舍给建起来,也就免不了需要人手,便用着粮食同先前城外的那些饥民交易, 包他们吃住,让他们帮着做活。
这一来二去, 百姓之间倒是稳定了下来,而齐尚也没闲着,在顾峤受伤不便出面、商琅远在赣州爱莫能助的时候,齐状元已经早早地担起来了未来知州的责任,日夜在百姓当中奔忙。
他们甚至还在救人的时候寻到了重伤了的遂安府知府, 齐尚与人相识,便将人安排到了与自己贴近的住处。据说那知府被救下之后夜里抱着齐尚哭了一晚上,但顾峤也没去求证这点小事, 权当个乐事一笑而过了。
顾峤一直没有表露身份, 也见了那知府几面, 人倒是个好人,但就是太好了,看着便像个可以轻易捏扁搓圆的软包子, 加上朱家实在势大, 这才让整个遂安府被世家给死死地把控着。
这一次顾峤一行人到来, 虽然中间遇上了地动这么大的事情, 但是也顺势扳倒了朱家,遂安府这位知府简直对他们感激涕零。
估计等到齐尚担任荆州知州的消息传出去的时候,他还能再激动地抱着人再哭上一顿。顾峤心里想。
因为担心丞相大人的身体,顾峤愣是将停了月余的药给重新端了上来,等人调养了几日、城中那些郎中都说无大碍了的时候,顾峤才肯松口,让人与自己一同去朱家走一趟。
他们两个如今实在狼狈。
顾峤的腿伤伤到了根本,虽然皮外伤已经快要痊愈了,但还是动弹不得,也就只能听着商琅的话坐在轮椅上。而丞相大人自己本身就是个久病的,自不必说。
但即使是如此,他们也没有带太多的人,依旧是伏悯和云暝在暗处守着,明面上只有一个齐尚跟着他们过去。
原本作为这其中地位最低的人,顾峤这轮椅应当是齐尚来推的。
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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