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着枕巾闷闷道:“朕命你给朕收拾。”
秦见祀笑了。“不砍臣的头?”
“滚。”他很凶地扒拉了一下。
·
天亮之后,贺子裕才清洗完重新在床上躺下。
他睁着眼看窗子那边有些发白,外头偶尔有宫人踩雪而过的声音,撤下了殿外灯笼里燃尽的蜡烛,拿着扫帚三两扫雪。
偶尔能听见暗卫们低低的交谈声。
先前贺子裕还是半痴傻的时候,就听他们谈论说是大太监病了,有时候说哪家宫人怀春绣了帕子,有时候说王爷又是一夜没睡,倒也八卦得厉害。
秦见祀换了身新袍走进来,瞧见他正睁着眼。
“陛下不继续睡了?”
贺子裕摇摇头,坐起来疑惑问道,“谁病了?”
秦见祀拿过木架上的斗篷来,手微滞,随即围着来给他盖上,凤眼微抬,嗓音沉稳。“王孝继。”
王总管在祭坛之事过后就病倒了,一个月来卧病在床,几次喃喃说着要见陛下,但是贺子裕既是那般情形,秦见祀也只能拦阻着不让他见了。
近几日御医去过,说是有回光返照之象。
“人到了岁数,怕是撑不过这个冬天。”秦见祀替他系上带子,“陛下想要去看他?”
贺子裕微微一愣。
小皇帝离开虽然只有一月多的光景,对他像是过了很久,当初撕心裂肺的感觉像是尚在,记忆中小皇帝的脸渐渐和胞弟重合,贺子裕还记得那时王孝继说:
“因为那样的陛下,是老奴看着长大的,君王要如何老奴不懂,可老奴只愿老奴的陛下,他能平安……平安顺遂……”
“陛下啊……”
“待此事落定,看看他去吧,”贺子裕垂下头,“恐怕他是这世间,除你我外,唯一惦记小皇帝的人了。”
“好。”贺子裕视线缓缓看向窗外,风雪掩着看不见之所,他与秦见祀亲手所计划之事,正在逐步实现。
风雪愈盛,敲钟人撞开晨钟。
古朴的钟声回荡在宫城之中,一圈圈悠扬地扩散开去。
马车咕噜噜地来了,停在宫门之外,下来的老臣们隔着风雪,在阶上遥遥相拜,随即不约而同地解下身上的斗篷,彳亍着朝宫门走去。
今年的雪下得格外大,纷纷扬扬,守门的禁卫军惊讶地看着这一群臣子走上宫道,多是耄耋之年,三品以上的大臣,每一个在朝堂上都是顶梁之柱,清一色的朱红官袍在一片白茫茫中,显得格外注目与震撼。
“诸位大人,你们这是……”
风雪下,雪落肩头,太傅拱手清朗笑道:“我等死谏,不必相拦。”
“咚——咚——”
晨钟被一下下撞响,数十臣子来到殿门前,在风中静静站着,随即吱呀一声,厚重的殿门被缓缓推开,风雪呼啸着灌入其中,扑灭炭火。
秦见祀身披狐裘走了出来,青玉冠发,凤眼微眯。
“诸位大人,是要逼宫吗?”
“臣等岂敢,”太傅率先掀袍,颤巍跪了下去,朗声道,“臣等是来求见陛下。”
随即是一个接一个大臣,俯身跪了下去,“臣等,求见陛下——”
“臣等,求见陛下!”
清一色的朱红官袍皆都俯身跪下,一排排挨着在风雪之中,除此句外再无别的多言,便是以此施压摄政王,逼得摄政王释放陛下。
“你们好大的胆子!”秦见祀长袖一挥。“来人,全部拿下!”
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伴着盔甲撞击声传来,楚非率着禁卫军赶到了,随即禁卫军一排站开,环绕着守住整座宫殿。
秦见祀的脸色恰到好处地微微一变。太傅接着朗声喊道:“臣等求见陛下!”
“求见陛下!”
然而谁也不知大殿之中,贺子裕坐在床榻中静静听着那一声声呼求,扬起唇角。这是他们亲口所求,求他亲政,求他君临天下。即便只是为了他能掌权取消新政。
但既是你们所求,朕便应允。
镣铐解开了,锁链凌乱挂在床间,他站了起来。
云袜翘头履,蔽领中单衣,旋子黄衫,层层件件,站在门口的秦见祀别过头来,看见贺子裕一身玄衣冕服缓缓走出来,冕冠垂下的冕旒微微晃着。
光暗线间视线交错而过,一切尽都在不言而喻之中。
他让了几步退开来,拱手作揖。“微臣,恭迎陛下。”
众臣都抬起头来,看着那道单薄的身影从黑暗里一步步走出,袍裾迈过门槛,贺子裕走了出来,睥睨向宫门前俯身跪拜着的数十臣子。
一切像是早有准备,贺子裕垂眸看着雪中的那一片朱红身影,唇角划开笑意。
“众爱卿,平身。”
·
后世将此事载入史册之中,名为紫宸宫变。都说武德宗自此亲政,带起末日王朝的余晖,不过都是后话了。
而此刻冥冥大殿之中,烛火未
草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