谙人体各处薄弱。就像是衙门里的衙役,每一下都是练过的功夫。十几板子打在豆腐上,只有外头光鲜如初,毫无破损,内里腐朽成沫,溃烂一片,才算是用刑的好手。
陆展清端坐着,看着影三逐渐被咬出血的下唇,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在避重就轻?”
到底是没人要的残次品,耗费再多心血也无用。
落在身上愈发重的戒尺让影三很快跪不住,每次都不偏不倚的相同位置让疼痛愈发难忍,冷汗滴在血迹已然干涸的衣袍上,他喘着粗气,艰涩道:“我,真的不知道,请,请少阁主…”
极重的一下骤然打下,戒尺磕在脊椎骨上发出一声闷响。
刺骨的疼,连带着跪不稳的身躯都在痉挛。
影三双手撑地,疼得呼吸不顺。
“我有没有与你说过,绝不可在师父面前现身,更不可展露身手?”
闻言,影三仓惶地抬起了头。
完了。
他手足无措,泛着青白色的指节抓住了长袍的下摆,急切地恳求:“我错了,少阁主,我错了,我当时,看到那灵傀离你那么近……我,一下子,我……”
那双平日里只对他一人温软乖驯的眸子里溢满恐惧与无措。
夜风大,将桌上没盖紧的茶盏盖子吹开了一道缝隙,泡得太久浓郁到苦涩的茶萦绕在鼻间。
是他最爱的茶。
以往从千法堂行刑回来,影三都会第一时间奉上一杯晾得差不多凉的茶,好平息他的一腔的燥郁。
陆展清闭了闭眼。
跟他八年,影三再了解陆展清不过。只要违抗他的命令,陆展清那一副外显的冷淡与随和便会被偏执与阴郁取代。
“少阁主……”
脊背上被责打的地方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发疼痛,伤在后腰上,他的每一个动作都会将疼痛扩散至全身,影三字字都在发抖。
“我知道错了,求您,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绝不,绝不会再违背了,求,求您…”
握着戒尺的右手逐渐用力,手背上的青筋寸寸浮现。
影三咬紧牙关等待着,再一次的疼痛终究是没落下来。
半晌,陆展清扔掉戒尺,蓦然起身,语气凉薄:“你坏了我多年的心血,留你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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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子
陆展清起身很快,湖蓝色的衣角划过影三惨白的脸颊,一触及分。
影三抬头,只看见陆展清转身欲走的背影。
莫大的恐惧让他什么也顾不上,他手脚并用地拿起被扔下的戒尺,几乎是爬到了陆展清面前,把头重重埋下,拼了命地求他。
“少阁主,您再,再给我一次机会,求您…”他双手托着戒尺,举过头顶,连声乞求:“影三愿受一切责罚,请您,请您不要舍弃我…”
像他们这样的人,被舍弃后,会被挑断手脚筋,毒哑嗓子,以最极端又沉默的方式死去。
影三不怕死,可他不想死。
得不到陆展清的回应,他愈发语无伦次,举着戒尺的手剧烈地抖动,冷汗透了衣:“少阁主……我、我保证绝不,绝不再犯,求您了,我愿、愿受诛恶台万般极刑……”
诛恶台是千巧阁中专门处理背叛暗卫的,号称最恐怖的存在,从来没见过人竖着进去,竖着出来。
影三眼中含泪,仰头看着未发一言的人,整个人抖得厉害。
陆展清的目光越过那摇摇欲坠的戒尺,垂眸看他。
不知怎地,原本下定的决心在看到影三狼狈又受伤的神情时,动摇了。
这件事要放在别家的影卫身上,肯定会因为护主有力而得以赏赐,可偏偏——这里是千巧阁,又偏偏被最不应该看到的林逸看到了。
陆展清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影三的头,在影三陡然转喜的神色中,淡淡道:“睡一晚,明早我会给你药,免你一切痛苦。”
影三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那一点还没来得及上脸的欢喜被狠狠溺毙在无尽的绝望中,他跌坐在地,呼吸急促,张嘴欲言,却被喉咙骤然上涌的血腥噎住,半个音都发不出来。
不顾脊背上的伤痛,他用力地蜷缩着自己,以最卑微最讨好的姿势,匍匐到陆展清面前。黑衣下,一对瘦削的蝴蝶骨在剧烈地颤动。
像濒死的蝶。
陆展清看着那弯白得过分的脖颈毫不遮挡的呈现在眼前,顿了顿,正欲开口,就被院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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