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谢了连连点头,紧张地跟着凌青壁和唐鹭离开。
院子里只剩下苗笙、游萧和平小红。
女侠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知道方才的事儿不解释一下真的很难收场,便低声说了句“我在外边马车上等你们”,也快步离开了。
等她一走,周围环境变得无比安静,游萧就觉得他与苗笙之间方寸之地的空气也变得粘稠起来,连呼吸都变得不顺畅。
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转过身去,看到对方一张毫无血色的脸,心立刻疼得缩成了一团。
“笙儿……我们回去说,好吗?这里太冷了。”游萧走到苗笙面前,想去牵他的手,但感觉对方身体晃了晃,像是要避开。
夜间的风吹得更厉害,冬季百树凋零,连树叶的沙沙响声都没有,只有孤单的风在恣意咆哮。
游萧艰难道:“笙儿,我保证,这次什么都告诉你,毫无保留。你再相信我一次,好吗?”
苗笙一张脸惨白,在暗夜里尤其明显,他的脸像是僵住了,毫无表情,眼睛木然地转了转,像是一具毫无生气的木偶。
就当游萧以为他不会理会自己的时候,他突然开口,嗓音哑得厉害,“我……我根本不是什么乐师,对吗?我是,我是……”
那个词,他突然说不出口。
方才袁三说开绿绮琴是因为他有“经验”,他的心脏重重一跳,猛地明白了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把之前他怀疑的疑点串联起来,答案显而易见。
为什么游萧要拼命掩饰他平平无奇的出身,为什么自己对南风馆小倌会遭遇什么样的事情那么熟悉,为什么自己的身体也比寻常男子要软得多,为什么自己这么擅长弹琴和唱曲,为什么他有机会将南风馆买来养在后院的幼童带走——
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他曾经是其中之一。
他,苗笙,曾经就是一名南风馆的小倌。
是这个世上最低贱、最肮脏的人。
“不是!”游萧一把将他拥入怀中,痛苦嘶吼,“你是救过我命的人,你是我舅舅,现在是我最爱的笙儿,过去那些和你再也没有关系!”
苗笙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因为这个紧密的拥抱,他的脸被迫仰起,眼神空洞地望着阴云密布的天空。
天好黑啊,他想,可这就是我以前一直身处的世界吧。
永远黯淡无光。
“我一直……”苗笙觉得口干舌燥,艰难地吞了吞口水,“一直是那样吗?”
游萧觉得怀里的人身体颤抖得厉害,释放了内力试图将他暖过来。
“记得之前我说,你是家生子,父母双亡后被主家卖掉吗?那些都是真的,只是……”他深吸了一口气,“因为你长得好,所以你的主家,把你卖去了南风馆。笙儿,不要怪自己,这不是你的错,你也没得选,真的!你不曾看不起梨云儿,也不要看不起你自己,梨云儿还有我帮忙,可你是靠你的本事,带着我逃了出来,你比谁都厉害!”
游萧越说越慌,眼眶酸涩得要命,他心底的恐慌无边蔓延,好像一个茧将他重重包裹。
笙儿向来要强,以前就因为挣脱不开命运而痛苦不堪,现在若是让他知道那过去,他会心碎的!
然而苗笙没说什么,只是声音嘶哑地继续问道:“这个叫段展眉的人,真的是……是我青梅竹马?”
“是。”游萧沉默了片刻,咬牙道,“他本是你的邻居,你们从小一起长大,他长你几岁,早早对你动了心,抄了一首卢仝的《有所思》送你,向你表白心意。”
原来如此啊……苗笙想。
“心断绝,几千里”,难怪我当年会有一个叫做“苗千里”的化名。
“含愁更奏绿绮琴,调高弦绝无知音”,难怪这个青楼,要叫做绿绮琴。
“相思一夜梅花发,忽到窗前疑是君”,难怪我……当年那样喜欢梅花。
可惜这位段展眉,应当是没念过什么书,竟选了这么一首凄惨的诗。
“但你们刚定情不久,你便被主家发卖去了南风馆,凭借着出色的嗓音,成了当时名噪一时的小唱,十六岁那年,被一个叫柳心苑的南风馆买去,在那里遇见了我闲爹爹。”
苗笙怔了怔:“阿闲他……”
“对,他与我一样,也是被亲爹卖去的,当年才十二岁,你比他们大些,对他们颇有照顾,教闲爹爹唱曲儿,说无论如何得把技艺练好,才能避免去做红倌人,你们全都身不由己,这是唯一能保护自己的办法。”
“他是怎么离开的?”
“后来他那当道士的师父把他救走的。”游萧眸中泪光闪烁,紧紧抱住心爱之人,“你很羡慕他,觉得他命好,后来遇到我,便给我取了他用过的乳名‘小弦儿’,希望我也能有闲爹爹的好运——我确实是有好运的,因为我遇见了你。”
苗笙一直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那时的自己,一定羡慕坏了吧,能离开这吃人的地狱,换来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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