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是丑陋,是异于当前整个社会审美观的丑陋。从头到脚,从脸到身体的每部分,都非常地不尽如人意。
澧兰第一次意识到这个问题,是在六岁即将步入小学那一年,开学前很多小朋友跟着妈妈去商场买衣服,大家都想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去上学。
母亲为澧兰选了一套运动服,澧兰不同意,她嚷嚷着要穿裙子,店员不顾母亲的反对为澧兰拿了一套热卖的粉色连衣裙,热情地为澧兰换上,并送给她一连串违心的赞美。
澧兰之所以觉得店员违心,并不是因为她的职业表现有什么疏漏,而是她在照镜子时,发现同样的裙子在自己身上仿佛变了张脸,与相邻镜子前的其他小女孩完全不同。如果说这条裙子在其他女孩身上是天上仙女的纱裙,那么在她的身上就是妖洞里狼外婆的黑披风。
澧兰悻悻地脱下那条裙子,听从母亲的建议选择了那套普通但规整的运动服,不为什么,只为自己能丑得不那么明显,丑得不那么引人注目。
中考结束后,澧兰考上了市里最好的高中,她兴冲冲地对母亲说她想要去割双眼皮。
母亲听了十分生气,把她狠狠地骂了一顿,她说:“我是怎么教你的,不要那么注重外在,多读书,充实心灵才是最重要的。”
澧兰哭着说:“你们又不长我这样,你们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事实上,澧兰的处境不是很好,但也不算很坏。她虽然常常听到有人悄悄在背后议论她的容貌,或是在第一眼见到她时露出一些难以言说的表情,但从小到大,身边的同学老师都相对礼貌温和,从来没有人因为她格格不入的丑陋相貌而当着她的面嘲笑或欺凌过她。但澧兰依然不快乐,依然耿耿于怀自己的外表,这是源于她自身从内心深处萌发的对美的感知。她想,美会使人愉悦,丑会使人心烦,每当她看到镜子或照片里的自己时,都会被抑郁、惆怅、悲伤、愤懑、哀痛等数以亿计的负面情绪包围。她想,无论如何,她都要改变这种境况。人生而平等,凭什么只有她长成这个样子?她一定要改变自己的容貌,她要用毕生的努力,去变得美丽。
高考结束后,她凭借优异的成绩拿到了一笔不菲的入学奖学金。得到这笔钱后,她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医院做了双眼皮手术。割双眼皮,只是第一步。她知道,对于美丽的人来说,双眼皮和单眼皮都很美。但对于她这样的人来说,就算拥有了世俗审美里高人一等的双眼皮,也无法变得美丽。她的塌鼻梁,小眼睛,厚嘴唇,糟糕的身材和肤色,都是阻碍她变美的多重大山,而想要一一扳倒它们,还需要很多的钱财,很长的时间,以及越来越复杂的手术所带来的巨大疼痛。她看着术后肥肿的眼睛,不禁感到有些气馁。贫穷的学生生活也暂时中断了她的变美之路。她只有依靠最便宜的健身和瑜伽,去锻炼修整自己的身材,提升气质,尽管收效甚微。
变美是个极艰难的工程,特别是对于澧兰这样处于工程最底层的人来说,没有强大的决心和毅力,很难坚持下去。澧兰常常想,如果没有遇到孔安,她也许早早地就放弃了。
澧兰第一次见到孔安,是在大一下学期临近暑假的一个晚上。当时,有些考试早的同学已经提前离校,余下的还在为剩余考试奋战的同学也大都集中在教学楼和图书馆,因此,较之平常,夜晚的校园里显得十分的宁静和空旷。
那天晚上,澧兰在自习室复习得饿了,便出来买东西吃。为了变美,就算是饥饿,也不能依着对美味的渴求而随心所欲。她规定自己晚上只能吃水果。
可是,高强度的期末复习令平日里还算饱腹的苹果变得绵软不堪,怎样也无法满足空虚的脾胃。
就在澧兰犹豫着是否要破戒买一根路边香喷喷的烤肠时,一阵悠扬的钢琴声从头顶传来,伴随着夏日的芳香,在清风的吹送下于不期然间与澧兰相遇。这场与音乐的偶遇,是澧兰生命中最重要的转折,她原本枯燥单调的人生也因为这一美妙而奇异的时刻增添了不可磨灭的艳彩。
澧兰追随着琴声抬头望去,那是学校的学生活动中心,平日里夜间总是灯火通明,各种各样的社团在这里活动、排练。只不过,在这个临近假期的考试周,这里已不似平日那般热闹,一到三层灯光灭了大半,唯有四层几个零星的窗口还亮着灯,那美妙的琴声就是从那里传来。
在此之前,澧兰从未走进过这座白色典雅的大楼。在迈入大学的整整一年,她与任何学生社团绝缘。这当然与她异于常人的容貌有关。开学时有礼仪队的学姐到宿舍宣传招新,同宿舍的五个女生均被漂亮学姐们热情地问候强拉入“群”,只有她,被一个学姐认真地盯了许久后,说了一句,“不好意思学妹,你的身高可能不太合适。”
的确,身高不合适是她最能拿得出手的缺点。
当然,这位学姐还算是比较委婉。澧兰后来有次去面试一个大型活动的志愿者时,所遇见的面试老师就相对直接了,她说:“不好意思,我们这个活动需要接待外宾,所以对形象会有些要求。”
澧兰知道,“形象好、气质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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