蔽星与月,大地一片漆黑,一晃而过的路灯偶然照亮漆黑的水面。在路灯的倒影一节一节消失的积水中,自行车的车轮平稳滚过,令萧雪感到自己像坐在一艘暴风雨中的船上,船正在黑夜中乘风破浪,驶向他想要前往的地方。
“崇苏!”萧雪忽然喊。
崇苏在大雨声中回应:“怎么?”
萧雪抓着崇苏的雨衣,大声问:“刚才你说的话,是真的吗?”
崇苏答:“是!”
萧雪笑起来:“你都不问我是哪一句!”
“我知道你问的是哪一句。”
无边的黑暗与大雨中,崇苏的声音穿过这一切,到达萧雪的耳边。
“所以我现在正在和你一起淋雨,开心吗?”
就在那一刻,好似他人生中某个不可名状的一瞬间,在这个疾风骤雨的夏夜里蓦然点亮了与过去任何一个时刻都不同的色彩。这奇妙的一瞬间,萧雪不知该如何去命名和归类,只令他感到无言的喜悦和苦涩,几欲化作泪水夺眶而出。在这天与地的大雨之间,他一个人的眼泪又有何妨,最好一同化作自然界的水滴随风而去,只留下他满心震颤的悸动,他从不曾体会过的情感,是紧闭的心门终于被轻扣的回响,那回音如星坠于野,燃烧迸发漫天飞溅的光尾。
他终于走进人间,触摸到那炙热的美丽烟火。
灯火阑珊,人影寥落。过往不可追,未来不可及。
那烟火的尽头终于出现了他想见的那个人。
十五
雨势太大,越近水湾,积水越高。最后水淹到自行车的链条以上,崇苏只能扛起车淌水找个高处把车放下,转而牵着萧雪过河。
两人像两个湿透的雨衣怪在雨里前行,夜深雨急,萧雪都快看不清路了,崇苏还能好好地牵紧他摸黑找路,最终找到了那家作为村民安置点的养老院。
院门口已用沙袋堆起简易的防护堤,萧雪跨过沙袋,养老院里原本暂时住在一楼的人正在往二楼搬。崇苏拉着他,终于在兵荒马乱的人群中找到了何海。
何海看到他们:“你们两个怎么跑来了?胡闹!”
何海还把萧雪当作和崇苏一样的小孩,萧雪说:“何大哥,我也来帮忙。”
何海挥手示意他们赶紧回家去,萧雪却已跑进楼里,抱起沙袋跟着其他人一起去堵门。何海正忙得跳脚,逮不住他,只好随他去。
有小孩病了,一直哭,大人情绪急躁,何海进屋安抚许久,出来后站在屋檐下看着眼前这无穷无尽的雨,疲惫出一口气。他连着两天只睡了五个小时。
“好多年没见过这么多雨水了。”何海喃喃。
一个裹着雨衣浑身脏兮兮的人过来,把何海吓一跳。萧雪摘下帽子抬起头,他不知跑哪忙去了,脸上全是泥点子:“何大哥,你去歇会儿吧。”
何海哭笑不得:“怎么弄成这样?”
萧雪嘿嘿傻笑:“搬东西的时候踩水坑里了,摔了一跤。”
何海简直没办法,转头想找崇苏把人给领回家去,却不知崇苏又去了哪里。小孩一个两个都不叫他省心。
萧雪一抹脸,走了。没过多久两辆越野军车开到养老院门口,是年年夏季汛期驻扎荆江边的部队。部队连夜送来物资,萧雪就拿着纸笔站在大门口的安保亭下清点和分发。他冷不丁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跨过门口沙袋进来,惊讶道:“陈心,你怎么也来了?”
那身形矫健的人正是陈心。陈心洒脱得很,雨衣都不穿,就戴顶帽子,背两个急救箱在身上,转头看见萧雪,冲他一笑:“我一直在这呢,有人生病,我回去拿药了!”
陈心扛着急救箱跑进院子,萧雪又听士兵在交流:“去堤上!水位涨得太快了!”
“雨再不停,大湖都要蓄不下了,芙蓉塘淹了这么多地方……”
萧雪忽而心中不安,他转头四处寻找,不见崇苏,忙躲在保安亭下摸出包里的手机给崇苏打电话。电话拨出去几个,没人接。
“崇苏!”萧雪试着朝四周呼唤:“崇苏?”
他清点完物资,和士兵一起把物资分发到各个家里,下楼又找一圈,没有看到崇苏的人影。
几名士兵见他四处找人,问他:“你家里人不见了吗?”
萧雪:“不,啊,是……我找我弟弟,他高中生,也穿着雨衣,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住在城里吗?怎么不待在家里。”
“你弟多高?”一人说:“开车来的路上看到一个穿雨衣的小孩往江边走,就看到个子好高。我喊他回去,他说他去找人。”
萧雪听到这话,顿时吓得不轻:“往江边走?是穿一件红色雨衣吗?”
“雨太大,看不大清,好像是!”
萧雪焦急问:“往哪个方向去了?”
“江堤!我们正要过去!”
萧雪请求士兵带上他一起。他简直不敢相信,崇苏一个人跑江堤去做什么,怎么也不和他说一声?!萧雪一时心急如焚,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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