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雪拉着崇苏喊师父师父,崇苏只好牵着他到湖边。连着下了几天的雪,湖边的楼阁庭院覆了层薄白,许多镇上的小孩在街边玩雪,萧雪也想抓一把雪玩,被崇苏握住手腕。
“之前在家里玩水缸上结的冰条,手冻疮了几天才好,忘了?”
萧雪老实待了会儿,忽而抱着暖炉跑到栏杆边,指着远处湖上的几叶小舟:“师父,我们坐船去吧。”
“你想晃晕了全吐在我身上?”
“我没有喝醉。”萧雪有理有据地,“而且有师父在,我不会晃晕的。”
崇苏拿他没办法,前去与船夫交涉,给了船夫点钱。船夫下去把船牵过来,崇苏上到船上,抬手把岸上的萧雪抱上来,船夫把船一推,小船便轻轻一晃,往湖里去。
崇苏拿了船橹拨水,船如平稳的一片叶滑向湖心。越近桥,湖越静谧,湖上萦绕淡淡的雾,细密的雪悄然落下,山林与天际蒙上一层轻柔的纱。
崇苏放下船橹,任船在湖上飘荡。萧雪还趴在船边撩拨水玩,崇苏弯腰把他抱进船里坐下,拿布擦干他的手,把他冰凉的手揣进暖炉烘热的怀里。
他捏起萧雪的下巴:“醉晕了?”
萧雪仰头靠在他怀里,睁着双明亮的眼睛:“师父,我没醉,你看,你抱着我,我就安静了。”
“你是一岁的小孩,要大人抱着才不哭吗?”
萧雪气得一声哼哧,转过头去。一会儿又转回来,依恋地蹭进崇苏的颈窝:“师父。”
“嗯?”
“我能一直待在你身边吗?我不想娶妻生子,只想和你在山上过日子。”
崇苏半搂着他,看着天上轻飘的细雪。冬日里的寒风拂面而过,只有怀里这个小孩像一口小小的暖炉,熨烫着他的胸口。
水没有温度,在他沉睡的千百年里无温无感地在他周身起伏漂游。一如他寂静和冰冷的意识。
他本该永恒的孤寂,一如水无限的流淌和循环。
崇苏说:“你总是要长大的。”
萧雪有些低落,闷闷道:“长大了,就不能留在你身边了吗?”
“你若终日只和我在一起,人间的繁花盛景,许多有趣的人、有趣的事,你都见不到了。”
“可人间再美的景,若不是和师父一起去看,都不会再能美过这场雪了。”
萧雪滚烫着脸,埋进崇苏怀里。他对他的师父说了大逆不道的话,他紧张得心脏直跳,害怕师父因此生气,想抬头看崇苏脸色,又不敢抬眸。
崇苏的胸口平稳地起伏。他抚过萧雪的头发,声音低冷悦耳,如远山上遥遥冰冷的神明对虔诚的信徒落下的一眼。
“想永远留在我身边吗?”
萧雪撑起身体,看着崇苏的眼睛。他的灵魂被紧紧握住了,让他只能看着那双漆黑的眼睛,目不可移,心神魂魄都沸腾。
“我想……永远留在你身边。”
他想要年年都能和崇苏如此泛舟湖上,看冬天的雪,夏日的荷。想就这样靠在崇苏的怀里,直到他很老很老了,最后化成一缕飘渺的灵,也能被崇苏亲手引着带进鬼门,没有遗憾地步入下一个轮回。
他想要神的垂怜,只给他一个人的。除此之外,他什么都不想要。
萧雪醒来的时候已经回到山上的家了。他裹着毛毯迷糊坐起来,摸到身上衣服也已换过。
崇苏正在准备过冬的食物和木柴。雪会越下越大,届时大雪封山,他们就得在山上一直待到来年开春融雪后才能下山。
萧雪只知崇苏是个神仙,却不知是司掌什么的神,据他的观察,每进了隆冬,他的师父会出现类似冬眠的表现,诸如睡眠变长,变得比平时变得更懒了,进食也比平时少。
萧雪裹上缎子裘,趴到窗边推开一点点缝,寒风吹起他额前的发,他望着不远处在柴房前忙碌的崇苏。落雪的寒山里,崇苏也只穿件薄衣薄裤,袖子卷到手臂上,肌肉白皙修长,沾了些汗水。
桌上摊着一本诗经,摊开的那一页是他前些天新学的一篇。崇苏在书页上给他做了简单的批注,还有他自己写的注解。
他轻轻抚摸着书页,一双乌溜的眼睛仍望着院里的崇苏,目不转睛。
绸缪束薪,三星在天。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他们会一起度过漫长的冬天。山变成连绵的银白雪凇,从凝结的白雾里洇出山的黛青。溪流结成冰,整座山如陷入空灵的梦境,没有了时间的概念,也与人间无关。
他们就像成为了一幅山雪人家画里的两个画中人,在一场世外的雪里过着再平凡不过的生活。
这片山中的小屋就是萧雪最珍贵的人间。
三十四
寒冬里崇苏老爱睡觉,萧雪也钻在他被窝里一起睡。师徒俩悠然自在,有时崇苏去山上打些肉,或去结冰的溪里捉鱼回来加餐。
梅花糕也做好了,就放在雪地里冻着,萧雪每天打开盒子吃一点。午后两人一起看看书,若萧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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