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最后,无论她成与不成,都只会剩下君臣情分。
这道理他比杜知邑明白的要更早一些。
但从来也没有人问过他,难过吗?心痛吗?
只有宋乐仪,在扬州府时,与他谈过此事。
他知道自己不该说,不该做,但在辅佐她的同时,多多少少有不甘心。
伸一伸手,奋力的想要抓住最后一丝,那微薄的,就要消散的,情分。
薛闲亭抬手,递出去,落在杜知邑的肩膀上,压了压,力有些大:“你没有恶意,我知道,但是杜三,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在用身家性命陪她走这一局棋,我——记下了。”
他没再听杜知邑任何后话,转身出了雅间的门,步伐显得格外沉重。
杜知邑心头大震。
如果他们都是一样的,那广宁侯岂不是……知道薛闲亭在做什么?
他手指压在眼皮上。
有的人生来好命,薛闲亭是,赵盈其实也是。
在走上非常人所能熬完的一条路时,身边最亲近的人,总是无条件支持的。
这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他唇角的弧度染上了苦涩,垂下去的那只手在圆桌边沿处点了下,又点了下,早已经凉透的那杯茶他端了,一饮而尽。
茶凉味苦,入喉发涩。
杜知邑深吸下那口气,把所有的苦涩自舌尖吞入腹中,个中滋味,自无外人知晓。
有孕
前朝处置肃国公府,后宫中昭宁帝对孔修仪也是毫不留情。
据说是秋后问斩的旨意明发那日,孔修仪跑到清宁殿外磕破了头。
她在清宁殿外跪了一整天,到了黄昏时下起雨,雨水冲刷过后,清宁殿前的地砖上连她磕破头的血迹都找不见了。
昭宁帝和她最后的那点情分,也被那场大雨,彻底冲散。
孔氏的位分从淑妃至修仪,例比婕妤,一日求情过后,她在清宁殿前昏倒,连太后都一并惊动了,甚至替她说了几句软话,却还是没能软化昭宁帝那颗冷硬的心。
孔氏还在昏睡之中,昭宁帝便以御前失德,罪臣之后,不宜侍君为由,将她废为庶人,幽禁于迁甲宫中,非诏不得出。
几个月前朝臣还上折请昭宁帝晋她为贵人,短短几个月时间而已,她的荣华富贵,就全都葬送在了这齐宫之中。
赵清去哭着求,求完了昭宁帝求太后,可天子金口,岂有朝令夕改的道理,到后来昭宁帝冷冰冰丢给他一句好自为之,把他吓的又病了一场,再不敢为孔氏求半个字的情。
沈殿臣又带着头要在太极殿上给孔氏说情,就因为她生了皇长子赵清。
结果被昭宁帝一句“此朕家事”给堵回去,他才算是老实闭了嘴。
内阁首辅都吃了瘪,自然再也没有人敢为孔氏说话。
偏天下就有这么巧的事——孙淑媛有孕了。
昭宁帝子嗣少,自从九年前赵姝落生至今,整整九年过去,他膝下就再没添过子嗣。
他专宠了刘氏多年,也知道今年赵盈才知道,当初昭宁帝把赵澈送去嘉仁宫的同时,命人送了一碗红花给刘氏。
她得了赵澈,可也再不能有孕生子。
这些年昭宁帝对后宫其余人都是淡淡的,得宠的生不了,能生的不受宠,一直到如今孙淑媛翻身复宠,短短数月,竟就传出喜讯。
只是时候不太对。
孔家的案子就像是一层浓郁散步开的乌云,笼罩在所有人头顶,上至太后,下到朝臣,大家心里都有个结解不开,只是谁都不敢提。
昭宁帝心里也明白,那些人对他处置肃国公府还有孔氏是不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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