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衍嘴角一动想劝她,她先横了一眼过来:“想说不用?”
他后话就吞回了肚子里。
赵盈起身,踱步往门口方向:“我知道用不着,他若性命有碍,秦况华奏折中不敢隐瞒。从北境到南境,两场大战下来,徐冽屡建奇功,谁敢怠慢他?
但奉功,是我让他延期回京他才弄成这样的,没有心腹之人告诉我一声他的确平安,我这颗心始终悬着放不下。”
周衍跟着她踱步出了门,闻言猛然抬眼看去,匆匆又收回目光,而后一言不发,将那些劝解的话尽数自行消化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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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中众人都在为南境大捷而欢喜之时,无人知晓,柔然和亲使团已在往赴京师的路上。
礼部当然一早知道,姜承德也不敢瞒着昭宁帝,但瞒下朝臣,却是姜承德给昭宁帝出的主意,而昭宁帝也答应了。
只能说君臣二人各怀心思。
赵澄已经称病不出有七日,他是真的病了,御医请脉说是一夜感染风寒,但仗着年轻不知保养,才拖的严重起来。
他如今一天天窝在宫里不出门,衙门里的差事也撂开了手顾不上管。
病势凶猛却又实在蹊跷。
赵盈私下里问过胡泰,胡泰后来看过赵澄的脉案才告诉她,大概是赵澄自己愿意病着,不肯出宫。
她晓得姜承德又憋着坏主意。
又三日,柔然和亲使团不日将要抵京的消息传开,赵盈突然就明白了。
薛闲亭是气不打一处来的:“这场仗打的多艰难?前线将士死伤多少?我大齐百姓因战火颠沛流离,家破人亡的又有多少?
秦况华节节败退时,柔然可不是这样的态度!
徐冽力挽狂澜于危难之际,收复失地,击退柔然,斩杀柔然前锋大将于阵前,才换回这场胜利和南境之后五年的平稳。
他现在还负伤滞留南境——”
提起徐冽负伤之事,杜知邑神色古怪的盯了赵盈一眼,见她面不改色,才收回目光。
宋怀雍拍了拍他左臂:“你气成这样有什么意思?皇上瞒着朝臣,礼部悄悄地将迎接使团的仪典所用准备好,却一直不提上日程,不就是不想见百官劝拦吗?”
赵盈面无表情吃茶,可素日里最爱的金骏眉今日入口也没了茶香味。
她像是失了味蕾,品不出这茶的好坏,倒一杯清水似的。
“天子行事,历来如此。”杜知邑又看了她一眼,“皇上所要考虑的是天下,是江山稳固。
徐将军力挽狂澜,前线将士浴血奋战,换来的只是南境五年宁静。
可五年之后呢?
柔然目下前锋大将折损,士气大挫,短时间内固然不敢再轻易用兵,何况与北国的联盟之约也烟消云散,孤掌难鸣,凭柔然一国之力想要吞下整个大齐是痴人说梦,到头来不过两败俱伤。
但是咱们又好到哪里去?
军中得一徐冽,却非人人皆是徐冽。
这场战事致使国库空虚,朝廷又不愿加征赋税,上回我们府上进献的那点银子,杯水车薪罢了。”
赵盈面色稍有缓和:“为君者自想的都是江山永固。大齐和柔然现在是僵持住,若能有十年时间,大齐国力兵力皆恢复到鼎盛时期,放手一搏,说不定可以一统天下。
北国弹丸之地虽不足为惧,然则千里之堤毁于蚁穴的道理,正适用于此。
连柔然都知道拉拢盟友对我们形成左右夹击之势,父皇他心里更明白这个。
现在双方都是元气大伤,柔然愿意结成秦晋之好,暂时休战,对父皇而言是最乐得见的。
何况眼下不是要咱们远嫁公主到柔然,是人家送了个嫡公主来完婚。”
她还是忍不住嗤了声。
薛闲亭仍旧面色铁青:“但此举定寒了前线将士们的心。”
寒心就寒心吧。
两国和亲之后,这十年二十年间都未必会再开战,既然用不着他们再去战场厮杀,于昭宁帝而言,这些人寒心与否,又怎么会放在心上呢?
“瑞王这时候称病不出,宁可作践自己的身子也要整日病怏怏的——”辛程点着桌边轻敲了两下,“柔然人素来骁勇善战,他这般柔弱不堪,这个敌国公主八成是指不到他头上去了。”
敌国公主这四个字用的极好。
看似尊贵的和亲公主,其实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那就是个大麻烦。
烫手的山芋谁愿意接?
谁娶了只怕谁倒霉。
姜承德还指望赵澄做东宫储君,怎么可能让他娶一个敌国公主。
这位柔然公主将来就是南境军眼中钉肉中刺,谁想起她谁心里就横着一根刺,总会想起过去几个月间在南境战场是如何凶险,如何死里逃生,而那些再也不能活着与他们喝酒吃肉的同袍,长眠在那片土地上。
如此种种,皆是柔然挑起的事端。
老狐狸不愧是老狐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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