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赵家最嫡支的孩子了,这皇位是从他祖宗传到他爹手里,又到了他亲哥手中的,他却说,赵家于前朝窦氏亦是乱臣贼子……?
不是她痴了,应该是赵承衍疯了。
她早知赵承衍于寻常人很不同,却实不知他不同到这地步。
“你……”
“觉得诧异?离谱?觉得我疯了?”
赵承衍显然从她一瞬间呆滞的神情看穿她心中所想:“我姓赵,身上流着赵氏的血,可这不妨碍我认为赵家没什么好人,皇帝也做不好这个皇帝,不光是他,还有他生的三个兔崽子,全都一个样。
至于你——女孩儿家或多或少目光狭隘,胸怀也不够的,就算有本事坐江山,只怕也将朝堂弄得一团糟。
但你心性纯善,与赵家兄弟皆不同。
起初我本是想着,来日你上位,做了大齐女帝,我是皇叔,摄政辅佐理所应当,有我看着,也不会太过。
后来观你诸多行事,所作所为,我才想着,其实你也用不着我来做这个摄政王。
你自己,本就可以做得很好。”
爱民如子,她是能做到的。
尽管她起初并非是忧国忧民才动此心。
赵盈喉咙滚了两下:“就因为这个?”
“但凡赵清三兄弟中有一个争气的,我都不会留你。”
他平淡的语气透着肃杀,赵盈立时拢眉:“是吗?”
兄弟不成,赵婉或是赵姝总成的,他都想当摄政王了,便不拘那姐妹俩有没有真本事。
口不对心。
“所以现在是对我彻底放了心,不想让我费心猜疑你,提防你,才有常恩王入京之事的?这算步步为营吗?”
“这不算。”赵承衍挑眉望去,“把和亲人选定成赵乃明,是因我知你不想让杜知邑搅和进来,但你没法向皇帝进言。
其次今天这番话——”他顿声,抬手,动作一气呵成,指尖指向书案方向,“那本是预备两个月后送给你的生辰礼,如果你今天不来王府走这一趟的话。”
她来了,他才知她从未对他放心。
明明她起步时依赖他良多,却绝没有信任二字可言。
“那皇叔今日言行,算交心,还是算敲打呢?”
听起来是俏皮玩笑话,但她语气过于正经了。
赵承衍嗤一声:“算敲打。”
赵盈果然笑容灿烂:“不,算交心。”
她在笑,眼神空洞无光,没有了昔日的狡黠与光芒。
虞玄来的事情,还是刺痛了她的心。
但小姑娘争强好胜,除了初时片刻,再不愿叫他瞧去分毫。
于是赵承衍催她:“该问的你问了,该说的我说了,让我清静片刻,快走吧。”
赵盈黯淡无光的眸中聚拢出三分光亮,缓缓起身,盈盈拜礼:“燕王殿下,多谢你。”
谢你的宽厚仁德,体贴谅解。
谢你未与昭宁帝沆瀣一气,朋比为奸。
更谢你——内心深处,信虞氏无辜,满门清正。
我要真相
从燕王府出来赵盈没想回尚书府去。
身世秘密被揭开,她两世为人却第一次知晓自己出身何处,父姓名谁。
烈阳当空,她仍觉得冷。
恍惚之间连车都未曾登,一路晃晃悠悠的,是走回司隶院去的。
一概人不愿见,伺候的宫娥也不肯叫她们近身。
大抵是她脸色不好,或是精神恍惚吓着了谁,有人去回了周衍。
周衍递话进来说想见她,她却把自己扔进架子床上,裹紧锦被,什么话都没说。
挥春怕极了,想上前去问,书夏拉住了人一个劲儿摇头,拽着她从内室退出去,顺道打发了周衍派来递话的人。
赵盈做了场梦。
一半美梦,一半噩梦。
梦里红梅树下的场景是陌生的,有个男人身披铠甲,手持长枪。
她看不清男人的脸,而那双手上的老茧却那样清晰。
常年征战,杀伐果决,他的手从来是持刀持枪,杀人沾血的,偏生拥在锦衣华服的妇人肩头时,又那样小心仔细,生怕手上力道大了,会碰伤谁。
远处小女孩儿手上团了两个雪球,两条小短腿前后交叠,踩着皑皑白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跑不快,笑的极甜。
她嘴里叫着爹爹,一个雪球丢出去,自己抡圆了胳膊使劲儿大了,先把自己带翻了。
美妇人低呼,男人也疾步而来,口中叫的是元元。
可男人的手没能托住小女孩儿的身子,那女孩儿跌倒的瞬间身形变大,长成了二十五六岁的模样。
只是,有些惨。
她身上都是血,不知从何处来的,后来有个人抱了一堆什么东西仍在她身边。
她挣扎着去看,先是一只手,一条腿,后来看见半个身子。
她痛哭起来,撕心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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