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盈往嘴里丢了颗梅子,今日的梅子发酸,后味还带着苦涩,她吃了一颗就皱眉。
见宋乐仪伸手要拿,抢先一步挪开了小碟子:“这梅子太酸,你别吃。”
宋乐仪撇撇嘴收回手:“可是严崇之不肯偏帮你,真让他查出点什么,你被禁足在司隶院中,拿他怎么样?”
辛程那里眼珠一滚。
他就觉得今天这屋里,好像是,少了点什么东西。
他压了下眉心:“今日怎么不见徐将军?”
赵盈笑而不语。
·
刑部尚书,官居二品,天子近臣,却横死在自己府中。
人人都说严崇之是横死,然大理寺、京兆府与刑部三家经验老道的仵作去验尸,都说他是自杀。
短刀上的血手印是他自己的,刀伤的位置和痕迹也都不是他人外力造成,的的确确是他自己手持短刀匕首,捅入心脏处。
且因他力道不足,一刀下去并不足以毙命,是房门反锁,加上夜间他特意吩咐了不许任何人打扰,失血过多,导致的死亡。
昭宁帝甚至派了胡泰率御医到严府去看过——医术高超的御医,与仵作毕竟不同。
人死了,他们所能做的相当有限。
但严崇之无旧疾,非心悸猝死,这些还是可以证明的。
再有验看人身上各处足以毙命的大穴,有无暗伤,有无银针伤人,仵作甚至都可能别人买通,但胡泰不会。
得出的结论,也是自杀。
如果是谋杀,一切未免太蹊跷。
没有暗伤也没有别的伤口,只有心口一处刀伤,几个仵作都说是自己下刀造成的,哪怕是江湖上的专职杀手,也难以伪造出这样的痕迹。
可问题在于,严崇之为什么要自杀?
他这个年纪,妻妾成群,儿孙满堂,家宅安宁和睦不说,寒门出身官拜刑部尚书,又得天子信重,他有什么不满足,不顺坦的呢?
前些时日姜承德被罢出内阁,内阁六把交椅空出一张,朝野上下无不议论纷纷。
放眼朝堂之中,论资历来说,宋昭阳和严崇之都有资格递补入阁,可宋昭阳非庶吉士出身,又在这上头断了前程,除非皇恩浩荡,昭宁帝还要看在已故宋贵嫔的份儿上,强抬宋昭阳入阁。
但不管怎么看,也是严崇之递补入阁的可能性更大一些的。
虽然天子搁置未提之后,众人觉得姜承德复入内阁的可能性也很大。
那即便是入阁暂且无望,他才四十多岁,还怕往后没日子吗?
于是一夜之间,所有的矛头全部都又指向了赵盈——
严崇之在查什么案子呢?
安王远在凉州,且刑部着手调查安王与福建的勾结案也已经有几天,不是都没出事吗?
怎么才把那位永嘉公主牵扯进来,他就在家里自杀了呢?
被逼无奈,谋杀做成自杀,无论是哪一种说法,总之所有人都认为严崇之的死和赵盈脱不了干系!
赵盈本就被禁足司隶院中,严崇之的事情一出,朝野上下沸腾一片,她的禁足自然没能解除。
昭宁帝似乎在默许外间传言,却又始终没有一个明确的态度。
这样的物议沸腾持续了半天光景,连宋昭阳都再坐不住。
登门去打听消息的人不知被打发走了多少拨,后来索性闭门谢客,从后角门出了府,乘软轿一路往司隶院而来。
赵盈本是正与徐冽说话的,乍然听说他来,给了徐冽一个眼神就匆匆起身迎出去。
人才下了垂带踏跺,宋昭阳已经脸色铁青进了三堂院中。
赵盈远远瞧见,又提裙摆,快步迎上去:“舅舅怎么——”
“你究竟想要做什么!”宋昭阳的厉声,斥断了赵盈的笑容,他抿唇,缓了口气,“元元,事情闹大了,就算不是你做的,你又要如何全身而退!
你真是叫我们跟着你担心着急,做事情之前为什么总是不来跟我们商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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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堂院中人多口杂,赵盈不愿多说什么,只是宋昭阳几句话说黑了她的脸色。
就算不是她做的?
那可真是不巧,这等作孽的恶事,正是她本人所为。
她沉声,侧身把路让开,语气分明不善:“舅舅进屋里说吧。”
宋昭阳也不曾听闻她这般语气口吻同自己说话,愣怔须臾过后,面色旋即更是难看。
他重重冷哼一声,长袍下摆摆动起来,大步流星入了堂中去。
屋内早不见徐冽身影,也不知他究竟躲到了哪里去。
宋昭阳反倒先四下里扫量一番,狐疑看赵盈:“外头当值的小校尉说你在见客,你的客人呢?”
赵盈面色不郁,淡淡哦了声:“严崇之突然死在自己书房里,外面传说的那些荒唐话徐冽一早就来告诉了我,我不想见人,恐怕他们一个个找上门来要同我试探求证,烦人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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