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手,却够不着。
站在树下蹦蹦跳跳了好久,后来才不得不放弃:“母亲,您来看这个。”
赵盈转而望去,那棵树上……
树身上隐约刻着什么字。
站得远了看不清楚,而且几十年的时间,那些痕迹也已经淡了许多。
她快步而去,徐冽匆匆跟上。
等到走近一些,仔细分辨,赵盈霎时间胸口一闷——为吾妻所栽,待女元元长成,供妻做梅花酿一坛,吾尽饮之。
胸口像是被人重重砸了一拳。
“原来……”
原来她本名虞元盈,乳名元元,是她父亲为她取的。
原来早在虞家出事之前,父亲就已经知道,母亲腹中是个女孩儿。
母亲入宫不足七月生下她,所以其实就连这个时间,都是假的!
赵盈抬手,抚上那已经被岁月侵蚀,模糊了的字迹:“原来当年赵承奕是一边迫害我父亲族人至死,一边强占了我母亲入宫,我其实是应该生在了那年六月里,而六月的晋州,本是最美的时节,我的父亲,他曾经是那样期待着我的到来——”
谋反
尽管朝廷责令晋州官员尽可能的去保留虞氏祖宅中的一切,维持原本的模样,但是毕竟时隔太多年,而且当年虞家出事,事发突然,府中哄抢一片不说,后来负责查抄虞府的官兵也将这府邸糟蹋的不成样子。
晋州一众官员能够尽力复原,已经实属不易。
从前的东西,现如今还保留下来的,其实真不算多。
除了才过垂花门,入眼那些早就已经枯死掉的梅树以外,这偌大一个虞氏祖宅中,能够找寻出带有从前痕迹的物件,竟一双手都能数的出来。
赵盈到后宅院上房院中去看过,那屋中就连架子床,都是后来换上的新的。
她怪不了晋州官员,也怪不得工部前来监工的人。
“过去的痕迹,赵承奕不肯留下一点一滴,全都被他抹去了。”
上房院正屋中,赵盈待不了太久。
那种陌生的熟悉感扑面而来时,她只觉得鼻尖酸涩。
“母亲不要哭,方才我去看过,后面还有一间小屋,里面好些陈设是旧的,瞧着像是抄写佛经所用的东西,不过纸张也都泛了黄。”
虞令贞乖觉懂事,上去拉赵盈的手:“母亲随我来看,还有一副画,没画完,我看不太懂。”
没有画完的画?
赵盈闻言,忙提步跟上,徐冽自然紧随其后。
此间不像是书房,没有那样的肃穆与端庄。
虞玄来行武世家,领兵一辈子,是个实实在在的武人,就连书房里也皆是兵法谋略,墙上悬的也非名人字画,而是强弓宝剑。
这一处却与书房并不相同。
柔和许多,倒像是……
赵盈着急忙慌去看虞令贞口中所说的画卷。
那是半幅画,确实没有画完。
年份太久远,没有能够妥善保存,纸张早已经泛了黄,上面的各色颜料倒还都算得上鲜艳,只是也没有了当年的惊艳。
画中一男一女,女人垂首,男子眼中皆柔情。
缺的地方是——
赵盈呼吸一滞,突然就懂了:“这是我爹和我娘,原是要等我落生,长大之后,牵着我一同再入画中,因不知我生的何等模样,才暂收了笔。”
她合眼,徐冽提步上来:“我帮你收起来,明儿吩咐人再拿去重新装裱,带回京去吗?”
这世间留下的,和虞玄来还有关的东西,实在是不多了。
却不想赵盈立时就摇头拒绝了:“我爹他一定不想进京,更不想待在宫里面,就这样放在这里吧——”
那画纸是摊开放在书案上的,都没来得及收起来。
赵盈不禁去想。
昔年母亲坐在窗下提笔作画,父亲在外练兵,虞家祸事起时,没有丝毫征兆。
大祸临头前一切都是风平浪静,一切也都如往常一样。
或许……也许父亲都没能来得及见上母亲最后一面。
赵承奕早动了夺人发妻的心思,这府上说不得有他安排好的眼线。
他一旦对虞氏动手,那人怕已经悄悄地抢了母亲出府,而后交给赵承奕的人,一路护送到了京京中,径直送入宫城中去。
等到母亲转醒回过神来,父亲和虞氏一族,已经不在了。
彼时她怀有身孕,是为了她,为了给虞氏留下最后一丝血脉,才没有寻死,又或者是为了舅舅一家。
从母亲入宫的那天起,她的心就死了。
奈何她从前年纪太小,总是看不懂母亲的忧愁从何而来。
赵盈想去抚一抚那幅画,伸出去的手却又僵在半空中,没敢碰,怕给碰坏了。
徐冽戳了戳虞令贞的肩头,小奶团子又三两步小跑着凑过去:“母亲,能在家里住一晚吗?”
他机灵,很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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