贴在了装满现金的黑色袋口上。
接着,那张还留有余额的银行卡, 被景眠放在另一边, 也被贴上了纸条, 上面写着:
“密码是1123,我先生的生日, 麻烦寄给住在临水区柳口胡同155号的李师傅。”
“麻烦告诉李叔,以后景眠不能再寄去钱了,对不起。”
“希望他以后一切都好。”
景眠的字迹有些潦草,甚至称得上漂浮。
但好在旁人还看得懂。
景眠不确定最先看到的会是谁。
可能是的队友, 或是清理房间的保洁, 也有可能……是任先生。
说起任先生,
景眠心脏不自觉跳动了一下。
他颤抖着拿过手机, 找到了和先生的聊天框。
目光落在几格字母上,指尖在输入框里停留半晌,删删打打, 最终也没能连出一段完整的句子。
景眠放下了手机。
他又拾起纸笔,低头, 趴在床边断断续续地写了一会儿,最后在页脚的边缘,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折起的纸页上,落款是:
——给先生的信。
紧挨着那封信,是一张崭新的、没被使用过的卡。
任先生在婚前赠予他的五百万,景眠没有碰过,也想不出用的地方,好在,如今可以原封不动归还给先生。
景眠在这一刻,再也想不出临走前还需要交代的人或事情,就像他已经想不出,自己和这个世界还有什么联系。
他的世界太小了。
妈妈抛弃他,
父亲组建新的家庭,生下了第二个孩子。
继母憎恶他,
没有朋友,
就连哥哥也不要他。
而任先生是一轮清冷的月亮。
把他从深不见底的潮汐里拾起,擦干水雾,掌心捂暖,恍惚间,他好像短暂地回到了十六年前,做了场浅尝辄止的梦。
先生是他短暂且晦暗的人生,第一缕穿过缝隙、从腐朽发黑的木板里透进来的光。
他的世界就此天光大亮。
景眠时隔很久,再一次触碰到了他偷偷藏起来的月亮。
可惜,他没能把那串小星星送给月亮。
可惜他已经腐烂。
景眠站起身,戴上帽子,把手机也留在床边,他关了灯,只在床头留了一盏微弱的壁灯,晦暗的光线将他整个人笼罩在走廊交错的阴影之中,他好像融进了夜色。
回忆很残酷。
或许更残酷的,是害怕触及的记忆反反复复浮现在脑海,一帧一画,句句清晰,每当伤口结了痂,便会被鲜活锋利的碎片生剖血淋。
景眠没觉得命运不够公平。
真正不公平的,是他还在假装一切如常地参加比赛、结婚生子,而妈妈的尸骨埋葬深土、墓木已拱。
这是留下来的人,需要赎的罪。
但这罪是他的,
不是任先生的。
景眠在原地站了很久。
接着,他转身。
房门被轻轻关上。
被陈列在床边的物品被染上余晖,一切陷入沉睡,静悄悄的。
夜风透着一股沁人凉意。
刚刚入春,这座城市还没能褪去晚冬特有的寒气,人们依旧穿着厚实的卫衣和外套,三两结伴,在林荫街路上慢慢闲逛。
景眠走着走着便蹲下身。
他摸到了林荫带旁的树根。
膝盖着地后,景眠开始不受控制地干呕起来,伴随着剧烈的咳嗽,明明胃里翻江倒海,却吐不出任何东西。
生理性泪水肆意滑下脸颊。
景眠擦了擦嘴,低喘了口气,支撑着想站起身。
腿却是软的。
…
没有任何一次发作比此刻更加严重。
胸腔仿佛被悲恸绝望的气息浸润得密不透风,又像是沉入大海后无声的溺毙,脑海中的一切感知都被抹去,只剩下车祸那天浮光掠影的场景,伴随着接近真实的声音,不断地循环往复。
创伤后应激障碍的最经典症状,是‘闪回’。
从赛场钟表倒数的那十分钟开始,一直持续到了现在。
意志和身体,
都再也撑不住了。
这也是景眠没有药物干预缓解时,撑的最久的一次。
景眠隐约记得,上一次如此汹涌的发作,还要追溯到两年前,他十八岁那年。
那一晚,是妈妈的忌日,他被景国振拉着出席某个大人物盛大的生日宴会,他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发病,却被一个身体残疾的哥哥安抚下来。
虽然直到现在,他也没能记起那个人是谁。
遗憾的是,自己再也没机会和对方道谢。
景眠口唇干涩。
站起身后,走了几步,又因为小腿发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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