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自坠湖始一片混沌,好像做了一场恒久的梦,现在才悠悠转醒。
这双断了的双腿并没有让她获得自由,反而让她永永远远活在仇恨里,再也破不了“那扇窗”。
叶笙警惕地看着她。
段诗的身体渐渐虚化、淡去,她呆呆抬起头来,被挖掉的双眼后看不清世界,只能感知到那个少年从窗户中跳了出来,跳到了自己面前。
叶笙呼吸有点重,立在她一米外。
有故事大王这个傻逼ps怪在,不到最后一刻他都不敢放松警惕。
段诗久久“看”着他,忽然轻轻裂开满是鲜血的嘴,开口笑了:“你说对了,我并没有验明真心的能力。”
她脸上血泪静静往下落。
“我杀的不是负心人,我杀的是撒谎的人。”
她像是陷入一种魔怔,前后语言自相矛盾。
“哦不对,我当然有能力辨别真假啊,我的丈夫,我和他从小学认识,我太了解他了。我和他十几年同桌,我太懂他了。”
“我懂他开心的时候喜欢吹口哨,懂他难过的时候习惯不说话,懂他面对喜欢的东西时像小孩子一样移不开眼。我还懂他……懂他撒谎的时候,会下意识摸鼻子。”
“哈,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一点。”
段诗说:“他所有的谎言都会被我看穿,但是他不知道!他每天都在骗我,骗我公司有事,骗我在外应酬,骗我……他还爱我!”
大滴大滴的血泪流尽后,段诗扬起头来,表情扭曲癫狂,好似两个人格在交锋,喃喃说。
“我在桥下看他,我透过每一个人看他。”
“可是为什么?”
“我一刀一刀把他杀死后,我本来也就不想活了。我为什么要在桥下看‘他’,我为什么要站在每一扇窗外——我生前在窗前看了一辈子,为什么我死后还在站在窗边!”
叶笙听完她的话,深深呼吸,久久不言。
真相水落石出,一切蛛丝马迹都应验了。
她根本分辨不出负心人,她只是知道她丈夫撒谎的时候会摸鼻子。所以守在验真桥上,以此为标准,冷眼旁观一对对情侣。
——“李光运,你鼻子上有东西。”
——“学姐那段时间刚好感冒,我们以为她是生病了胡思乱想。”
除此之外,叶笙更惊讶的是,段诗被困在情人湖中不是她自愿。
也对,她将丈夫用那样的手段虐杀而死,怨恨早就散的一干二净,跳湖自杀是她自己给自己的了结。
不幸的是,她被故事大王选中了。
她成了故事大王……验真桥故事里的人。
段诗痛苦地抱头哀嚎,那些血腥疯狂的记忆开始攻击她。
被她杀死的人,无论男男女女,死前都在恐惧痛苦地看着她。
她歇斯底里地大叫大哭后,重重喘息。很久很久,濒临消亡的最后一刻,段诗却又安静了下来。
段诗安静地看向叶笙,静静说。
“对,我想起来了。我死后沉入湖水中被湖底的水草缠住了双脚,是它砍断了我的脚,它说我自由了。它赠与了我追踪索命的能力,我可以出现在那些人的窗边,门窗,车窗。”
“可是我真的自由了吗——”
“我被困在了这面湖里、这面桥上,我成了校园里人人皆知的鬼故事。”
她痛苦哆嗦地说。
“而我出不去。”
叶笙微微喘息,终于开口,问:“它是谁。”
段诗凄惶一笑,是释然也是解脱,轻声道:“它是,讲故事的人。”
叶笙愣住。
他还欲说什么,可是一阵风吹过,段诗的魂体却已经如同风烟般消散。
啪!
最后留在阳台之上的只有一页折起来的日记纸。
叶笙一怔,走过去,将那页日记展开,上面是一首歌的歌词,用朱红的笔迹写下,也许这才是别墅日记的最后一页。
她当年撕下它,攥在手里从湖边跳下。
她大学学的就是中文,字迹娟秀温婉,一笔一划,伴随当时无人得知的心情。
那本日记本,三百六十五天的出轨记录,鱼死网破的血泪遗书,到终章却只是一首古老的歌。
【谁从屏幕里看从前
而谁停下企我门前
犹如是十八岁的青年很讨厌
谁人愿伴你到成年
我爱这少年讽刺吗
这花开吗】(1)
叶笙皱眉,把日记纸收了起来。
他知道,不是所有异端都会有这么一个寄托所有怨恨,承载所有灵异值的东西。
他的运气挺好的。
但叶笙这一次,不打算将这页日记的灵异值转换为子弹了。
段诗的日记,在别的地方更有用处。
他想到了鬼屋里夏文石和几个直播朋友的约定,洛湖公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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