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押,”江月白道,“只是要他们一个保证,还是用他们做新天地的养料。”
洛锦缓缓吸气,有些慵懒地靠在身后栏杆,半垂眼皮向下看着江月白:“三界将毁,他们走投无路,什么死法不是死。”
“你是境界最高的刀剑修者,萧玉洺是修为最高的医仙,”江月白语气淡淡,“你们完全可以试一试另一种方法。”
“试什么?”洛锦冷笑,“随风,你不会要我学一千年前的北辰仙君,向天祈愿‘诸般灾祸皆降于我一身’?我不是圣人。”
船下水声汩汩,船上相顾无言。
“我只是建议。”片刻后,江月白收回了目光,晚风吹散了朦胧的雾,显出线条冷峻的侧颜,“萧玉洺与你观念不合,你别”
“明白了,你是替他求情来的,”洛锦嗓音阴郁,“他想豁出一切用山河器炼成破劫剑,但那是我的求生命门!”
他忽然俯身逼近,“我的命就不是命吗。”
江月白想要收回扶着栏杆的手。
洛锦一把按住了他的手。
“张口闭口都是旁的事。”洛锦低声道,“你当年骗了我就走,现在就没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江月白沉默。
“你觉得”洛锦淡红色的眼睛紧盯江月白,语调带着古怪的笑,“我这身衣服好看吗?”
江月白依然无言,甚至没有看他。
“这是我给自己做的婚服。”洛锦自顾自地说,“随风,你觉得好看吗。”
漫长的寂静。
良久,江月白终于在寂静里开口,敷衍地接了话:“还行。”
“还行。”洛锦笑起来。
笑着笑着又忽然变回阴郁的凶。
“十三万天,我每天都像守寡一样,可笑吗。我怀疑过你只是想找个彻底甩开我的法子,可我还是傻傻地等,一等就是三百年!等到三界将毁海枯石烂也没等到你心软半分。”洛锦固执的语气像在诉苦,可周身却缭绕着一层燥郁的淡红雾气,“新天地开辟,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用那些修士们的血肉之躯复刻一个人,一个不会拒绝我、躲着我、抛弃我的,听话的人。”
“不过现在不用了。”洛锦握住了江月白的手,语气又从狠厉变得温柔,“你回来了,做我名正言顺的道侣,与我一起当新天地里的主人,以后的天下是我们二人的天下”
江月白道:“你喝醉了。”
“我没醉,我清醒得很!”洛锦扔了另只手里的酒,一把将人抵在栏杆,“你看着我。”
酒气扑面,江月白刚要避开,洛锦忽然撕了自己的衣服!
“你好好看看,”洛锦指着自己的心口,“凤凰血印早就没了,不怕你笑话,血印和守宫砂没区别,我当年在醉仙窟里就和你说过,你得对我负责一辈子”
穆离渊猛地咳嗽了一下。
这口鲜血喷出得太过突然!满桌的欢笑吵闹都被吓得停住。
“怎么回事?”凝露惊讶地扭过头,扶住了不停咳嗽的穆离渊,“这是怎么了啊?不会是不会是食物中毒了吧?”
数十个正在享用美食的少男少女都炸开了:“中毒?!!”
穆离渊挡开旁边扶他的凝露,缓缓站起了身。
这一刻他很想大吼一声“都滚!”,但一想到这些人都是江月白在意的弟子,还是硬生生忍住了。
“旧疾,复发的时候就会吐血”穆离渊低头撑着桌边,努力维持着平静,沙哑地说,“饭菜没问题你们继续吃”
他离座转身,一步步朝着屋内走。
可腿脚像有千斤重,几步路走得极为艰难蹒跚。
屋门一关上,穆离渊整个人失去了所有力气,靠着门板慢慢向下滑,最后抱住腿缩在阴影里。
他捂住脸深吸气,忍了半晌,断续的呼吸成了压抑的哽咽。
他实在坚持不住了。
他说自己很大度,但其实他一点都不大度,他是这个世上最小心眼、最斤斤计较的人。
从小到大,他不吃醋不是因为不嫉妒,是觉得自己没资格。
江月白是独一无二的江月白。
他却是比比皆是的芸芸众生。
江月白可以施舍给别人救赎、希望、温暖、若即若离的爱、柳暗花明的新生成为每个人心中不可替代的心头血、白月光。
但他只是这“每个人”中毫无特点的一个。
外面的嘈杂声消失了,月光渐渐暗淡,天色变得漆黑。
门板随着身体的颤抖而晃动,穆离渊抱着膝盖,手腕被牙齿咬得渗血,满手的湿滑不知道是泪还是又吐的血。
他早就失去过江月白无数次了,曾经还故作坚强地感慨天道的惩罚不过如此。
这夜却无比真实地感到恐惧和绝望。
如果只有一生一世,他也许能足够幸运得到江月白专一的怜爱。
可江月白有无数个潇洒的生生世世,他就没那么幸运了。
江月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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