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都是悉悉索索的声音,大概是很多人的脚步声交错着,韩桃看不见,不安地抓住了赵琨的衣袖,没过多久,不远处就传来绣使的声音。
“公子,人抓到了。”
“带上来。”赵琨松开捂他嘴的手。
“好像是这里的匪寇,不是杜兰令的人,”绣使压着十几人上来,都是衣衫褴褛,身子精瘦,手里拿着铁锹或钝刀,只是韩桃看不见这些。“大概是看我们人多还有马车,以为能抢些钱财。”
赵琨闻言,沉下眼来。
“大人,饶命啊大人——”那些人哪见过这阵仗,都跪下来不停地磕头,“我们实在是又饿又冷,这才鬼迷心窍,求您放我们一条生路吧。”
“是啊我们家里还有老母妻儿,实在没办法才做这打家劫舍的买卖,您发发善心……”
“大人您可怜可怜我们……”
周围一下嘈杂起来,韩桃听见声响,眉头微微一皱。“流民。”
他感觉到赵琨回头看了他一眼。
“匪寇不是这样的,”韩桃低低道,他在南燕曾经跟将军剿过匪,那带着一身杀气匪气的土匪,与现在下跪磕头的这帮人截然不同,“是被逼无奈,落草为寇吗?”
“我问你们,家中有老母妻儿,你们怎么还出来做这匪寇?”赵琨问道,“这河里有鱼,山间有野物,就算种田不成也能打猎,怎么就到了又饿又冷的境地?”
周围一下歇了声音。
赵琨冷然道:“说话!哑巴了不成?”
帝王气势一出,那些个人都伏在地上不敢抬起头来,绣使见状抓了个人逼着抬起头来回话。
“回大人,”那人身子抖得好像筛糠一样,“实在是赋税太重,我等都是逃上山来……”
“撒谎。”赵琨冷冷斥道。
“大人,真是赋税太重,苛政猛于虎啊——”小小流民也知道什么是苛政,着急忙慌又砰砰磕起头来,“翻过那个山头,有个镇子,小人原本就是住在那的,若不是赋税太重实在交不上,我等又怎么会逃上山做这事,我们也是第一次……”
“四月朝廷就下令减收田租,如今世道赋税哪里算重?寡——我看就是你们一个个皆如此说如此行,才叫那些不明事理的人都将责任怪到朝廷上来。”
赵琨冷哼一声,先前临州叛乱闹的也是这一出。
那时他忙着攻打南燕,来不及分兵镇压,那帮人险些就要闹翻天去,后来还是高信领兵压下,朝廷又从国库拨银招安,才叫临州没闹出大事来。
他还想着连年征战是苦了百姓,特意下令减收田租。
“可大人明鉴……田租是减了,”那人一看赵琨是懂政令的,也不敢有欺瞒,“田租之外,尚有算赋、口赋、徭役、兵役……当官的大人们都说了,既然田租减了,那就要在别处补回来呀,官府的衙役天天都要上门来要钱要人,特别是这几个月,他们说燕国和魏国合在一起要打仗——”
“如今哪里来的燕国?”韩桃忽然出声。
那流民吓得身子一抖,小心翼翼抬眼看去,发现是个瞎了眼的好看公子,没先前那位那般凶神恶煞,才微微有些放下心来。“就是有原来南燕的兵,一直在关内关外呀,他们都说要打仗了,那几座城现在都归了燕国,要献给魏国——”
赵琨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到底是哪里来的流言蜚语,引得人心浮动,天高皇帝远,官员竟然还敢私自征税。难怪他降下田租也无济于事,那群人竟敢在人头税上动手脚。
若不是他亲自来,恐怕临到出事都不会发觉。
流民们伏在地上,频频磕头流泪。“眼看要入冬,这天也越来越冷,我们吃饱穿暖都难,还要交如此多的赋税,这日子实在是过不下去……”
哭号声都连成了一片,赵琨的拳头越握越紧,韩桃转过头去拉了拉旁边绣使的袖子,吩咐人去给些银两。
“也不要多,每人一两足矣,去查查这州这县的官员,回来报于陛——公子。”
赵琨听见了背后韩桃的声音,拳头稍稍有些松开。
随即背后那手就抓住了赵琨的手,安慰般地握了握,似乎也忘了自己尚在病中是眼瞎之人,只想着如何安慰赵琨。“没关系的,查清楚就好了。”
赵琨转过头来,深深地看了眼韩桃。“嗯。”
·
天色完全暗了下来。空地上的篝火被水扑灭,只剩下灰烬中零星一点亮意。
那些个流民收下银子,千恩万谢地走了,恐怕他们也想不到这位冷面阎王般的公子出手如此阔绰,走前还高喊着大善人。
然而这声大善人听在赵琨耳中却是讽刺,他心中其实从不认暴君这个名头,自认治世也算中庸,不至太差,然而如今才知他高坐皇宫之中,掌天下绣使,却仍是耳目闭塞,荒诞可笑。
他所作的决定,桩桩件件都不过纸上谈兵,于百姓却毫无益处。史书上或许会记他“武”字谥号,记他攻下南燕,扩大齐国疆域,但除此外恐怕也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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