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置身在人群之中,周围人山人海,视线定在对方身上,时间仿佛在此刻停止。
人群把他们阻隔开,对方的目光不会在他身上停留。
没有姓名,没有交集,没有关系。
这原本就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阿尔什克忒爱上了耶稣神,祈求神的怜悯,妄想把神使占为己有,此为重罪,后来他被打入了地狱,终年受烈火焚身,在地狱反省罪过。
此时此刻难以忍受。
他成了阿尔什克忒的化身,受烈火焚身,想要台上的少年看他一眼。
但是他能做到的,仅仅是花费攒下来的钱,买一张火车票,远远地看一眼对方的演出。
他仿佛成了茨威格笔下的女人。
“我的心始终为你而紧张,为你而颤动,可是你对此毫无感觉,就像你口袋里装了怀表,你对它紧绷的发条没有感觉一样。这根发条在暗中耐心地数着你的钟点,计算着你的时间,以它听不见的心跳陪着你东奔西走,而你在它那滴答不停的几百万秒中,只有一次向它匆匆瞥了一眼。”
如同短暂地做一个梦,回到凌乱低矮的家中,梦很快就破碎了。
他不过是出去了一天,父亲找不到人泄火,对奶奶动了手,奶奶因此住了院。
住院为奶奶做了身体检查,检查出来癌症晚期,不幸会堆积在一起接踵而来。
那时候他尚且没有那么游刃有余,少年时期心神脆弱,会把事情的必然发展推在自己的身上。
很简单地,只因为他外出一次,原来喜欢这种事情也是要为此付出代价的。
无论是金钱,还是时间,精力,对他来说哪一样都没有资格消耗。
白天上学,放学睡在医院走廊照顾奶奶,周六日去打工,老师给他介绍了补习班的兼职,偶尔他会接物理比赛的代考。
代考给的费用很高,用他解出来的答案为某些人提供便利,哪怕没有他的姓名,却能缓解他的经济压力。
物理比赛在下半年参加的很少了,最后一次比赛是山城举办的星云奖。
如果能拿到这个奖的话,他差不多可以申请保送。
医院的忙碌让他精疲力尽,没有时间想其他,何况父亲还会在家里找事,为他制造困扰。
星云奖没有意外地拿到了第一,他在这方面很有天赋,做实验比其他功课更加容易一些,电路线板、光度计,超导电流阻隔与传感反应。
这次的奖杯比原来的更加有意义一些,物理学改变世界,创造了宇宙万物的构成物质,诞生了人类的璀璨文明。
上面有一簇小小的星云,是宇宙星系之一,银河在边缘倾落,杯口反着镜面银光。
他因此有些犹豫,这可能是他参加的最后一个比赛了。
“那是山城的学生,看起来平平无奇,居然拿了第一。”
“山城的教育一直比较落后,但是他很厉害,据说每场比赛都是第一。”
“……可惜没见他拿过奖杯,既然能参加比赛,不会连奖杯的钱都拿不出来吧。”
“好像是因为奖杯扣在比赛奖金里,他用奖杯换钱了。”
“……我靠,穷疯了?”
他因为没拿过奖杯已经出了名。
最后还是把奖杯还了回去。
然而主办方却没有要。
“路同学,已经有人为你支付了奖杯费用,前来参加比赛的林微寒同学,他说不需要你的感谢,请你今后继续努力……”
他抱着奖杯怔在了原地。
原本已经没有了交集,为什么还要做多此一举的事情。
绷紧的发条在此刻骤然崩塌,他仿佛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声又一声,只是施舍给他一个奖杯,仿佛再次给了他渺茫的希望。
“您好,我很感谢他……请问您知不知道林同学的联系方式……”
“他的私人联系方式不能给你,但是可以给你他的邮箱,林少爷很喜欢和人学术交流……前提是能为他提供有价值的信息。”
他抱着奖杯回去。
回去的路上轻飘飘的,仿佛置身在云端,奖杯抱起来很沉重。
这是……唯一独属于他的奖励。
手掌里紧紧攥着纸条,上面的字符他路上已经背了下来,纸条在掌心被汗浸湿字迹稍稍模糊。
低矮的巷子,逼仄的角落,空气中弥漫着酒精气味,带着腐烂和脏污的地面。
他回到了家。
奶奶在医院,酒瓶在他身边落下来,对方嘴里骂骂咧咧,都是一些不堪入耳的话。
他把奖杯放进了最角落的保险柜里,在他合上保险柜的那一刻,后脑勺随之传来钝痛,温热的鲜血流下来,脑袋磕到桌角,眼睛随之被糊住。
黑暗的角落,男人沉沉地睡过去,他为自己包扎了伤口,昏暗之中,只有手机屏幕亮起了微弱的光。
桌上是没有写完的物理题,他的字写的很漂亮,起的网名叫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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