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村里人的话,总不会是这庙里的山神吧。
可柳遥之前听人说过,所谓的山神,其实就是山里成精的野兽。因为活得久,所以多少会有一些奇异之处,以至被周围村民当作神明供奉。
然而如今外面的声音虽然很慢,却异常清晰,听起来更像是人的脚步声。
柳遥越想越觉得恐惧,偏偏还不敢掀开喜轿的帘布,只能任由外面的脚步越来越近,直至停在了喜轿身后。
“潘叔?”
柳遥不敢回头,颤巍巍开口,却并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
咔嚓一声,仿佛树枝被踩断的声音,那人转了一圈,终于绕过了喜轿,与柳遥仅隔着大红的布帘。
柳遥抓紧嫁衣的袖口,面色惨白,额角上沁出层层细汗,甚至连死后的遗嘱都想好了。
他这些年经常到城里给人做伙计,攒了不少铜钱,已经都兑成碎银藏在卧房的墙洞里,本来是打算未来做点小买卖用的,眼下怕是都用不上了,只希望阿爹他们能尽快找出来,以免浪费了银子。
还有等自己死后,希望爹和后娘能看着这些碎银的份上,将自己葬在娘亲身边,好让他和娘亲在地下团聚。
一只手伸了过来,终于掀开最外层的布帘。
柳遥屏住呼吸,只看到双沾满鲜血的锦靴停在了自己身前。
血顺着织金云纹缓缓滑落,不过片刻便染透了周遭的积雪。
仅剩的侥幸瞬间破灭。
憋了好久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柳遥鼻尖通红,一边抽泣一边问:“您,您是鬼吗,是……是要来吃我的吗?”
对面人没有说话,周围死一般的寂静。
柳遥用力闭着眼睛,一个接一个念头从心底里冒了出来。
九桥村临近边关,他如今所在的止戈山更是爆发过几次大战。
据说山上埋着数万将士的尸骨,即便是村里最有经验的猎户,也不敢在黄昏之后独自登上止戈山。
阴兵,水鬼,各种山魅的传说,柳遥强撑着睁开双眼,只想瞧瞧马上要取走自己性命的恶鬼究竟是什么模样,紧接便看到一个清晰的黑影投在了自己脚下。
黑影……
不对,柳遥猛地反应过来,下意识抬起头来。
恶鬼是没有影子的,所以他面前的这个根本就不是他想象中的鬼怪。
“你。”柳遥哽咽了一下,借着昏黄的日光小心打量自己面前的陌生人。
这似乎是个才刚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个子很高,脸上沾满了斑驳的血迹,只能看到一双黑沉冰冷的眼眸。
柳遥哆哆嗦嗦伸出一只手去,先是摸了摸对方的衣摆,之后大着胆子捏了捏对方的指尖,终于能够确认,这人不是恶鬼,而是活的!
亏自己刚才吓得要死要活,只以为对方是来抓他当替死鬼的。
不过也是,眼下这会儿还没有彻底天黑。即便真的有恶鬼,也不该这个时候出现才对。
活人啊……柳遥感动得都快要哭了,先不管这人究竟是好是坏。哪怕是土匪强盗,只要是个活的,他也已经心满意足了。
似乎十分困惑柳遥忽然捏住自己指尖的举动,男子浓黑的眸子扫了他一眼,之后转身朝着树林内的宅院走去。
“我叫柳遥,就住在下面的村子里,你叫什么?”
多了个活人在身边,柳遥终于没那么害怕了,连忙抓紧怀里的布包钻出喜轿,中间还不小心绊了一下。
“我看你有些面生,应该是外乡人吧,怎么会跑到九桥村来?”
外乡人,流民。
柳遥曾经听人说过,宴城以北有个名叫断龙堡的地方,原本是羌吾境内,后来被大承朝廷所占。
由于环境艰苦,地势险恶,所以经常会有获罪的官员及子女亲眷被流放到此地。
所谓的「流放西北」,指的多半就是断龙堡附近。
眼前这人虽然外表狼狈,但通身的衣物都是上好的锦缎,单是脚上的那一对靴子就价格不菲,想来多半便是从断龙堡逃出来的罪臣亲眷。
没等柳遥把话说完,走在前面的人忽然推开了大门,一阵让人牙酸的吱嘎声响里,院门缓慢敞开。
柳遥朝里面望了一眼,顿时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和他想象中的山神庙不同,眼前的宅院与其说是供奉山神的庙宇,倒更像是话本里经常提到的鬼宅。
大门正对处便是两盏苍白的灯笼,白色的绸布顺着房檐垂下来,无数纸钱被风吹起,在半空中打着旋儿缓缓飘落。
柳遥手脚冰凉,瞬间就泪目了。
拿这种地方当山神庙,这山神的眼光未免也太奇葩了一些。
“那个,你真的要进去啊?”绕过身边的几枚纸钱,柳遥磕磕绊绊道。
那人仿佛没有听到他的问话,面上看不出一丝表情,径直朝院内走去。
“也,也行吧,”柳遥没有法子,只能硬着头皮也跟着迈了进去,“反正早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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