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七夜
不知走了多久,他们终于回到了万古寨,夜色中有三三两两红腰子的身影,吃饱喝足后迈着方步满意的离开了。
瞿清白已经累的三魂去了两魄,好不容易爬上楼,就一头栽倒在床上:“我不行了我不行了,谁也别叫我,我睡会……”
再去看他,已经有轻微的鼾声,睡得人事不省了。
祁景看了看江隐,那股热度在脸上还没褪:“你……和我凑合一晚?”
江隐点点头,他好像丝毫不受那段告白影响似的,坦坦荡荡的上了一张床。
傈西族的床是用竹子制成,长得有点像贵妃榻,毯子有日月刺绣,流苏拖地那么长,阿诗玛大娘还说,这是她当年出嫁时,自己一针一线绣出来的。
祁景也和衣上了床,那边瞿清白睡得像只猪一样,江隐闭着眼,呼吸均匀。
祁景却难以入睡。
他的身体本能的感到了疲惫,尤其是李团结每出来一次,就要消耗他大部分的精力,但现在,因为江隐的话,他睡不着了。
心动好像并不是一瞬的事,而是绵长持久的,像电流似的酥酥麻麻的磨人。
祁景看着江隐平静的睡脸,几乎有点怨怼起来了。
他在这像热锅上的鱼一样翻来覆去,为什么这个人还能睡得这么平静?难道就真的一点触动都没有吗?
他们俩头对着头,祁景的手就在江隐的头旁边,他盯了江隐一会,手痒痒的,忍不捏了下他的脸。
还挺软。
他都觉得自己无聊,心里唾弃着自己,手上可是没停的又捏了几下。
江隐眉头动了动,像是醒了,又有点迷糊,睫毛投下一片阴影,半垂在眼睑上。
祁景第一次看到他这么不设防的样子,心动得不行,忍不住凑上去,小声叫:“江隐?”
“……嗯?”
“你现在心跳还快吗?”
江隐又闭上了眼睛。
祁景又去戳他的脸:“喂……”
江隐抓住了他的手,往下扯,眼睛还是闭着的:“不。”
祁景吓了一跳,心说这心动的保质期也太短了点,刚才还突突跳呢,现在就没感觉了?
他不死心的问:“为什么?你现在就……什么感觉也没有?”
江隐的声音很模糊:“有……”
“什么?”
“我感觉很安心。”
祁景半天说出话来。江隐连他的手都忘了放开,就那么握着他的手,又睡着了。
他的睡颜是放松的,平和的,甚至是香甜的。
在棺材里躺了几个月,被傈西族折腾了这么多天,又在猴山里杀出一条血路,他终于能在祁景身边放下防备,好好的睡上一觉。
祁景在黑暗中一个人咀嚼着这一份百味杂陈,他觉得,为了江隐这一句安心,什么都值了。
他把江隐抓着他胳膊的手带到怀里,紧密无间的贴着,用尽了这辈子所有的温柔,轻轻说了一句:
“晚安。”
可惜平和的时光总是很短暂,忽悠一下天就亮了。祁景醒来的时候,江隐已经不在身旁,只有留着余温的床铺。
刚抬起头,就见一个背影立在晨光中,将羊皮袄套在了身上。
他刚要叫:“江隐……”
那人一回头,却是一张陌生的脸。黑黢黢的皮肤,红扑扑的脸颊,高鼻梁,浓眉毛,俨然一个朴实的傈西族小伙子:“你好啊。”
祁景将他从上看到下:“你好。你是谁?”
那人道:“我叫亚图,是桑铎的朋友。”
他伸出一只手,祁景和他礼貌性的握了握,就听他低声道:“不用担心,他把你们的事都告诉我了。我不会说的。”
祁景用力一拽,将人拉了过来:“……你最好不会。”
在极近的距离下,亚图的黑眼睛和祁景对视了一会,两人的神色都变了。
祁景笑了起来:“江隐,你这是在考验我吗?”
亚图,不,应该叫江隐:“哪里露陷了?”
祁景翻过他的手,看着那粗糙的古铜色纹路:“哪里也没有。但我呢,也不是那么薄情的人,昨天刚睡过,今天哪能就不认识了?”
江隐抽出手,强调:“是睡觉。”
“那好,昨天刚一起睡过一觉。”
江隐眉头一跳。
祁景憋着笑,他看出来了,江隐怎么听怎么觉得不对劲。
反正他俩现在谁也不像当年那样光明磊落了,就是一个对视都能咂摸出点别的意思来,怪谁?怪造化弄人。
瞿清白从门口探出头来:“快下来吧,阿诗玛大娘催了!”
他们一起下楼,晨光中,万古寨还是一如既往的祥和平静。阿勒古和桑铎已经坐下,拿着馍馍在啃,阿诗玛大娘将清粥小菜端上来,问他们:“昨天的篝火大会怎么样?”
桑铎含糊道:“就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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