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守紧城门外,可有派兵士驱逐你们?”
叶峥这话,就是利用了信息差了,知州本就不在城内,州府如今理事的人是王主簿,没有知州盖印,他自然无法对百公里外的驻军求援,若王主簿有魄力偷了知州大印这么干,事情也发展不到今天。
如今王主簿的胆小无能,不肯担干系,反而成了叶峥话里的佐证,流民们仔细一想,倒也是啊,守城卫除了不让他们进城,的确没有士兵将他们粗暴赶走,不许他们在城外聚集。
但流民都是吃过大苦头的,并非三言两语就好糊弄。
叶峥见他们不肯松懈,他也料到了,继续加码道:“知州和主簿大人这几天夙兴夜寐,招来城里各家医馆的大夫没日没夜地研究各位的病情,而今终于有了结果。”
叶峥深吸口气,放出大招:“你们的脖颈肿胀,并非是什么非死不可的恶疾,也无传染性,弄清楚这点,知州就决定在城外开设医疗棚,由主簿大人主理,由我和各家医馆学徒从旁协助,舍了医药来救治各位,并由城中各位心善富户施粥施粮,帮助各位渡过难关。”
这话一出,流民们怔了怔,不由自主摸向自己肿得和脑袋一般粗的脖子。
这——竟然不是恶疾,也不是传染病,是能治疗的吗?
哪怕最坚定要冲城的流民听了这话,也不由心神开始动摇。
若能活着,没人想死,他们本以为自己得了不治之症已经没救了,与其这么死,不如搞出点乱子来,找人陪葬也好,就当他们一生做恭顺良民,临死对这世间最后的反抗。
可这人说什么?
他们的病可治,不用死,知州还要施舍粥米救助他们,这让这些流民早已千疮百孔麻木的心,又生出了细微的希望。
这时,流民中就有人忍不住动摇:“你,你说的可是真的?”
那是一位干瘪成土色的老人,他手上紧紧牵着一个孩子,那孩子头肿身子细,仿佛一个可笑的大头圆规,可这时候,最铁石心肠的人也笑不出来。
叶峥看着老人的眼睛,尽量释放出诚恳:“老丈,是真的,搭建医疗棚和粥棚的材料主簿已让人去筹集,治病的药材也已备好,只要你们放下手中的武器,承诺不再冲击城门,最迟过了今夜,明日定会有医疗棚和粥棚搭建起来。”
叶峥长得丰神俊秀,立于城门上衣袂翻飞,他的面相一看就正派,尤其他刻意释放善意的时候,别说城外的流民,就是心如顽铁的人也经不住他这么看着。
老人当即丢去手中尖削的木棍,拉着手中的小孩朝城门跪了下来:“小老儿愿意放下武器,老朽死不足惜,只希望大人瞧在我孙子尚且年幼的份上,好歹救他一命!老朽给大人磕头了。”
说完,砰砰砰地磕在地上,直磕得黄土纷飞,脑门上渗出血丝。
有了一个人带动,更多的人放下木棍石头等物,跪下来开始磕头:“求大人救救我家狗子,他才两岁!若能救他,把我的命拿去都成!”
“救救我媳妇吧!她跟着我没过过一天好日子,我给大人做牛做马!”
“我娘也八十了……”
便是有几个人想继续闹事,但架不住跪下的人更多,大家都是为了寻一条活路而已,有人承诺救他们一命,谁还愿意拿命拼呢。
“这是我们州府的王主簿,大家请看。”叶峥趁热打铁,把王仁芳也扶上城楼,让他亲自看看城外那么多流民,也让流民好好看看他,增加话语的分量感。
于是流民又哭着给王大人磕头。
饶是王仁芳是个做老了官的油子,此刻站在高处,寄托着这么多流民的哀求和跪谢,心头也不由隐隐生出责任感来,觉得该为他们做点什么。
他看着叶峥的眼神有些复杂,此人只凭着几句话就化解了一场灾殃,话里话外没有离了他和知州,自己却一点也不居功,心态平和没有这个年纪该有的一点浮躁。
更令人郁闷的是,明明是他王仁芳三言两语便被架上了高台,他心里却生不出一点对这个年轻人的不满来,甚至因着这片刻的豪气,当真想要为这些流民做点什么。
厉害,实在厉害啊。
一场大的危机就这样消弭于无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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