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往年又比今年不同,今年安儿和然儿都七岁了,然儿是小子还好说,安儿是个哥儿,再穿短袖,云罗氏瞧着就有点想法了。
等他放学后就拿那上好蚕丝做的轻便披肩哄着安儿穿上,尽量少露胳膊腿。
要说性子,安儿比然儿还野性些,他想不通为啥然儿可以和爹爹一样穿短袖短裤,自己就要披层纱衣把胳膊腿遮起来,躲来躲去让云罗氏追着他跑,不肯穿。
叶峥从官衙回来,刚走进二门,就见到自家儿子两条长腿倒腾得飞快,颇有点身轻如燕的意思,后头跟着气喘吁吁的云罗氏,嘴里还说着些哄他过去的话。
安儿看见叶峥,眼睛一亮朝他爹爹跑去,一咕噜躲在爹爹身后,把自己严严实实藏起来。
叶峥听了云罗氏说的缘故,见毒日头下她跑的满头大汗,心里虽有点意见,但也知道云罗氏只是有点古板,不是坏心,只好说娘你别跑中暑了,安儿这里我来说。
对这哥婿的本事,云罗氏还是很信任的,于是放下纱衣,拖着两条酸疼的老腿回屋喝凉茶去了。
等云罗氏身影消失在堂屋里,安儿才从叶峥身后出来,小小少年也擦了一把脑门上的汗,嘘了声:“好在爹你回来了,不然阿奶非让我穿那个不可,天这么热敞着多舒坦,这纱衣再薄也是罩着层布料,一出汗都贴在身上黏糊糊的,我才不喜欢。”
安儿上了学堂,说话更清晰有逻辑了,看着那纱衣,有点嫌弃。
叶峥掏出手帕给儿子跑得红扑扑小脸上仔细擦了一圈,嘴上说:“你不想穿下次就好好和阿奶说,你阿奶年纪大了,这么大热天你跑着让她追,万一摔了或者磕碰了或者中暑了,你心里过意得去不?”
安儿到底年纪小之前没有思虑到这层,乖乖站着让爹把脸擦干净了,想了想主动认错道:“安儿知道了,是安儿想的不周到,下次再不会了。”
不过安儿也不是那光认错不反驳的呆孩子,认过错后他觉得可以表示自己的道理了:“可是我跑给阿奶追,也是因为阿奶先让我穿纱衣,如果阿奶不是非让我穿纱衣,我好端端也不会跑啊,是不是这个道理爹。”
说完又略带疑惑问叶峥:“阿奶说我是哥儿,露胳膊露腿不好,最好披层纱衣隔一隔,我问阿奶为啥然儿不用穿,阿奶说然儿是小子,露了也没事。可是爹,我瞧着阿爹也是哥儿,阿爹在家也会穿短袖,阿爹下头的陈风叔叔也是哥儿,陈风叔叔也会穿短打,草叔也是哥儿,草叔也穿,为何独安儿不能穿?”
叶峥摸摸儿子的头给他讲道理:“你阿奶有她自己的想法,但她的想法不代表所有人对不对?譬如你往常在家穿短的,阿爹爹爹和你阿爷,可有说过不许?”
这自然是没有,安儿摇摇头。
叶峥说:“这不就是了,人都是站在不同立场上看问题的,比如你阿奶是觉得你是官家哥儿更尊重些,像你陈风叔叔是跟着你阿爹的随从,草叔我们家的管家,虽然你也叫他们叔,但世人眼里他们身份就是我们家的下人,不如你这个公子尊贵,而你阿爹已经嫁给我了,是我的夫郎,只要我没意见,你阿奶自然没必要有意见。”
儿子长大了,不好再糊弄了,叶峥也不想糊弄他,更不会把上辈子那种人人平等的观念灌输给这个时代的儿子,不在同一个时代背景下谈平等,是会水土不服的。
安儿又问叶峥:“爹,有一次我听到学堂里的夫子说,可惜我不是小子,课业再好以后不能科举也是浪费了,哥儿和小子真有那么大的差别吗?”
叶峥眼睛一下睁大了:“哪个夫子这么说你,告诉爹,爹给你出气去。”
安儿踢了一脚地上的的草,脸上的神情带着疑惑和淡淡郁闷:“并没有人当着我的面说,是我有一回不小心听到的。”
原来如此,叶峥略松了口气,他还以为哪个夫子这样大胆,敢当面和他雁云一把手的儿子说这样的话,以他今时今日在雁云和岭南的地位,若连儿子都要被人说闲话,他这官还有啥当头,不如趁早告老回乡种红薯。
但是背地里背着人说的,那就不好直接了当找去了。
叶峥斟酌着把话题往旁的地方移:“你没听出来那是夫子夸你功课好吗?爹听说你在学堂里回回考第一,连凌家小五都比不上你,是不是?”
说到这个安儿就不困了,回回考第一他也挺骄傲的,不过爹说骄傲使人退步,他不好表现出来,于是也谦虚着说:“夫子教的东西嘉哥哥在家都学过了,只是不想出风头而已,不然嘉哥哥应是考得过我的,其实然儿也不差,但然儿有点偏科,他那心思都在算学上头,对夫子教的之乎者也的正统学问没那么上心,就让我白捡这个便宜了。”
叶峥知道这当然不叫白捡便宜,除开凌小五不想出风头,然儿不爱四书五经,班里还有其他学子呢,安儿考得好就是安儿的本事,孩子做得好就要表扬。
叶峥一本正经:“爹觉得这就是安儿优秀。”
安儿笑出一对梨涡:“阿爹和阿爷他们都说了安儿像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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