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达官贵人圈占的近郊,嵩山一带风光还是极宜人的。
走了一路,大伙都饿了,索性就近寻了个村子掏钱命人杀鸡宰鸭做些家常菜,吃饱喝足正好在周围边看庄子边散步消食。
不想却在半路遇到个熟悉的人——不是王维又是谁?
三娘最先注意到正在山脚下信步徐行的王维,登时挣开她八叔牵着她的手开开心心地跑过去喊人:“老师!”
王维转头瞧见三娘,微讶,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三娘一口气跑到王维面前,才仰着头回道:“阿翁说要这里置办个庄子,带我过来看看。”
王维道:“这里的风光确实不错。”
三娘关心地问:“老师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王维耐心答道:“正巧刚到这边没多久,用过饭后到处看看。”
他母亲在嵩山潜心礼佛,他也曾经在嵩山这边长住过一段时间,所以回到嵩山便分外感慨,忍不住独自出来看看周围那既熟悉又陌生的景致。
听闻王维会暂住在嵩山这边,三娘积极询问他现在住哪儿。
王维道:“在东溪一带,不过住处还没有收拾好,今晚暂且住在一个朋友那儿,他也住在东溪那边。”
三娘便跑回去央着她祖父买东溪那边的庄子。
郭家祖父自是依了她的意。
一行人除了萧衡这个驸马都尉都是无官无职的闲人,交游起来倒是没犯什么忌讳,所以等郭家祖父定好买哪个庄子以后便一同去了王维那个朋友的别业。
王维这个朋友叫李颀,也是个诗人。
早些年李颀曾考过进士,后来当了好些年的县尉,一直没机会升迁,便决定归隐山林。
可见有的人到基层去是为了履历好看,有的人到基层去就是扎根基层、深入到群众中去——最后全家都变成当地群众,为当地人口增长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碰上那些个心存傲气、不靠俸禄养家糊口的家伙,那当然是二话不说挂冠而去。
李颀就是弃官隐居大部队中的一员。
他少年时家里可有钱了,这处嵩山大别业就是他家祖产之一。
虽然其余祖产早已被他败光了,可剩下这一星半点已经足够他不为五斗米折腰。
得知来的是王维收的学生和驸马萧衡父子俩,李颀笑着命人张罗酒宴招待客人,还去请借住在他家的一位琴师朋友出来弹琴助兴。
李颀吩咐负责跑腿的小厮:“就说今儿好酒管够,他一定愿意过来。”
郭家祖父在旁听见“好酒管够”几个字,当即来了劲头:“看来今晚我们得叨扰一宿了,喝醉了可回不了洛阳。”
李颀本身就很爱交朋友(当初他那些祖产就是交朋友挥霍没的),闻言朗笑着说道:“你要走,我还不乐意放你们走,今晚谁没喝醉往后再有好酒可不带他了。”
大唐不管文人还是武将, 鲜少有不爱喝酒的。
哪怕是王维这种受母亲影响终日修禅的“居士”,那也是劝人喝酒的一把好手,比如他那句有名的“劝君更尽一杯酒, 西出阳关无故人”,就是给人送行时写的劝酒诗。
唯独三娘和萧戡两个小孩儿对此不太感兴趣,离她们上次到庄子上玩耍已经是一个多月前的事了, 难得到了嵩山脚下,他俩自然又开始遍地撒野。
要不是绕梁眼疾手快地拦着,萧戡差点就用他的小剑去捅草丛里藏着的蜂窝。
既然不让捅,两个小不点就蹲在那儿远远地看蜂窝, 有蜜蜂回巢她们也不动, 就那么眼也不眨地观察了半天。
也不知到底在观察什么。
光是这么东玩玩西看看,竟也叫他们玩到了日落时分。
眼看快开席了, 郭幼明出来把他俩捞回去吃吃喝喝。
三娘这才注意到席上多了个人, 是个三四十岁的落拓中年人,他穿着一身粗布衣裳, 通身没半件东西是贵重的, 坐在席间却怡然自得,仿佛自己也是遍身锦衣似的。
这应当便是李颀那位琴师朋友了。
李颀、王维都是好琴之人,酒过三巡便请对方弹奏一曲。
三娘悄悄跑到王维身边,小声问王维此人是谁,这才晓得此人名为董庭兰,在家中排行老大, 所以朋友们都喊他“董大”。
董庭兰少时不事生产,到处拜访擅琴之人相互切磋, 但凡知道谁家有琴谱便死皮赖脸央着别人给他看看。
这种一心扑在琴技上的结果就是他人到中年依然家徒四壁、穷途潦倒,路上没钱了甚至直接当乞丐, 偏他自己一点都不在意,依然我行我素地沉浸在自己的音乐世界里。
说话间,董庭兰已经抚上了底下人送来的琴。
三娘当即坐直了身体,不再凑到王维那边说小话。
都是朋友相聚,席上没那么多讲究,董庭兰随手试了几个音,便开始弹奏他最擅长的《胡笳》曲。
董庭兰所弹的《胡笳》曲虽名为“胡笳”,实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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