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杯都泼在了赏南的头上。
温热水顺着赏南的头发滴在了地面,还有赏南的水杯,等落下来时,已经是凉的了。
赏南抬起头,眼神淡淡地看着莫元元,哪怕是跪着,赏南的眼神也不卑不亢,明明是跪着,他却像在居高临下地打量着莫元元一般。
莫元元撇撇嘴,他不关心赏南现在看自己是什么表情,反正赏南要被赶走了,想到这一点,莫元元神清气爽,同时带着自己的跟班下楼吃饭去了。
小跟班往后看了眼,有些担心,“陆及那么喜欢赏南,要是他知道了,肯定会帮赏南出气的。”
“出气?别逗了,”莫元元好笑道,又压低声音,“我今天早上听见孟叔打电话,孟叔和电话那头的人说,要给赏南找一对父母,还在帮赏南联系学校,我猜,估计是陆及要送他走。”
“啊,真的吗?不会吧?”小跟班眼里流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昨天陆及那么心疼赏南,大家都看见了,怎么转眼又要送赏南走?
“我难不成骗你?”莫元元满脸都写着不屑,“再说了,就算陆及不会送他走,我也根本不会把赏南放在眼里。”
天色渐晚,金箔般的夕阳笼住了陆家老宅,墙壁上的窗户在夕阳底下像是小片小片的金色海洋。
院子里的空地上,赏南还跪着,只是他饿了,累了,也困了,14虽然帮他减轻了很多疼痛和饥饿,但他心里难受,连带着整个人都非常难受。
加上本就是初春,气温还没有彻底升起来,一杯水泼在身上,衣服和头发被打湿,这样表面繁荣的太阳,压根晒不干头发和衣服,内里仍旧被一股潮湿紧紧捂着。
头块碰到地上时,眼前伸过来一只五指修长的手掌,轻轻抬住了赏南的额头,很凉的手,比赏南的体温低多了,让赏南从昏昏沉沉的睡意当中立马惊醒。
“陆及?”赏南看着眼前的人,有些不确定道。
陆及蹲在赏南面前,他里头是病号服,外面披着一件外套,目光被夕阳一描绘,更加温柔了。
看清陆及,赏南才逐渐看见陆及后面的人,陆及身后站了一大群人,孟管家,香夫人,陆荔和蝴蝶兰,还有好几个医生护士。
”衣服怎么是湿的?”陆及的手在摸到赏南湿润的衣领的时候,顿了顿,轻声问道。
赏南摇了摇头,陆及能查到,他不用说,说了没意思,他就要委屈巴巴的摇头不说。
他应该说点别的,别的更重要的事情。
“陆及,我能留下来吗?”赏南额前有几缕头发还是湿的,他背着光,脸白如雪,目黑如夜,在这里跪了一整日,憔悴虚弱,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像一只小心翼翼蹭着主人手心的猫,“我想以后都陪着你。”
陆及一直看着赏南,温和的,却又平静的,赏南紧张地等待着答案。
过了许久,一阵风吹来。
陆及垂眼咳嗽了几声,他将外套往上提了几分,才抬手捏了捏赏南的脸,给出了回复,“好,留下来,以后都陪着我。”
白骨吟
赏南被医生抱到医务室,他坐在雪白的病床上,看着连床架上都刻着“陆”字,微微愣了下,蹲在地上为赏南处理膝盖淤青的医生问道:“疼吗?”
赏南老实地点了点头,“疼的。”
旁边的护士用镊子递来一张棉纱布,小心翼翼往走廊里看了一眼,“三小姐要挨罚了。”
医生是为陆家服务十好几年的医生了,从青年步入中年,他没抬头,将抹了药膏的纱布轻轻按在赏南的膝盖上,感慨道:“陆及脾气好啊。”
他的话含糊其辞,听着不像在附和护士的,他一直都在专注手头上的事情,在赏南两边膝盖都敷上抹了药膏的后纱布,又用布胶布缠绕一圈,做好一切后,他皱皱眉,看着眼前这细细的两条小腿,“营养不良啊你这,让厨房好好给你补补。”
旁边护士点头,“我会告诉孟管家的。”
赏南视线穿过墙壁上镶嵌的玻璃,看见外面的陆及和陆荔,陆荔站在陆及面前,双手垂在身侧,微微低着头。
而陆及,他还很虚弱,刚从病床上下来,大衣披在肩上,衣摆折在长椅上,手中不知道何时出现了一根拐杖,拐杖通体漆黑,并非笔直,顶端在陆及的掌心,陆及的手指轻巧地扣在上面,在和陆荔说着什么。
不知道说了什么,陆荔回过头狠狠瞪了赏南一眼。
陆及咳嗽了一声,陆荔回过头来,“我没意见。”
她刚说完,陆及的拐杖离地,横向挥在了陆荔的膝盖侧面,隔着这么远的距离,赏南都能感觉到陆及的力道,陆荔直接因此摔在了地上,半天都没能爬得起来。
旁边的香夫人快步走过去,弯腰将陆荔扶了起来,陆及看着满脸通红的小姑娘,走廊冷清,他咳嗽起来,不疾不徐地咳嗽,停下后,才声音嘶哑地同陆荔说话,“你小时候我就教过你,不要不顾场合不分对象地发脾气,忘了?”
陆荔没忘,但她不可能把自己心中所想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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