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图案正在成型。
这一幕总令布鲁斯感到熟悉。
好像他曾经经历过类似的事情,也有诡异的现场和奇特的吟诵声,可能与现在所发生的事情有很多不同之处,可唯独那种不可名状的恐怖和吊诡感几乎一模一样。
他一定经历过类似的事情。
但这熟悉只是一掠而过,没有在布鲁斯的心中激起半点波澜。一个人在身怀自己遗忘的过去时会有追根究底的冲动,可一个人如果身怀难以计数的被遗忘的过去,而且显然不管怎么找都会再次遗忘……抓住那些能被抓住的记忆才是理智的选择。
布鲁斯凝神去看那个年轻人,他无力地睁着眼睛,似乎也意识到了变化正在发生。
他用力地呼吸了几次,腹部还在吞食他血肉的蝴蝶只是在起伏中惬意地张合了几下翅膀,落下更多的鳞粉,仿佛对于猎物濒死的挣扎已经习以为常。
年轻人狠狠地咬烂了自己的嘴唇和舌头,然后微微仰头,张开了嘴。
无数只蝴蝶扇动着翅膀俯冲下来,迫不及待地飞进了他的口中,年轻人如鳄鱼般猛地合拢牙齿,断裂的蝴蝶残躯从他唇边落下,然而即使他闭上嘴,依然有蝴蝶停留在他的脸颊边,贪婪地咂吸着他破裂的嘴唇。
年轻人用力地咀嚼了几下就吞咽了下去,青绿色的汁液在唇边爆开,而他毫无所觉般重新张开嘴唇,蝴蝶们立刻放弃了他的嘴唇,迫不及待地爬上他的舌头,对血肉的强烈渴求迫使它们自己最终变成了食物——
他不停地吞吃着,到最后,甚至在咀嚼的时候都不闭上嘴了,蜂拥而至的蝴蝶会趁着他张嘴的间隙爬进他口中,只留下两片鲜艳斑斓的蝶翼在外,被他一口咬断。
他应该已经饿了许久,就算蝴蝶的躯体比起翅膀来说极小,可落到地上的残损的蝶翼已覆盖了他的脚背。
他吞吃的架势终于稍缓,像是因为吃饱了,更像是因为在为接下来要发生的做某种准备。
咏唱声到了高潮——或者终结。
布鲁斯若有所觉地抬起头。
树动了。
不,不是树,而是某种形似树的东西,树干的部分像是某种漆黑的、巨大的黏块,树枝上部分光秃秃的,像蛇一样灵活地舞动,而树根则是诡异的……羊蹄?羊蹄上覆盖着又像是鳞甲又像是毛发的东西。
不断有粘稠的液体从这东西上面滴落,而且这些树一样的怪物还不止一个,随着它们的逼近,布鲁斯嗅到一股腐尸般的恶臭。
他听到一声冷笑。
“居然真的响应了召唤。”那个年轻人用一种充满了倦怠感的声音说,“虽然来的是黑山羊幼崽……只存在于典籍里的传说物种。”
黑山羊幼崽逐渐逼近了他,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仿佛已经斗志全失。
“原来莎布……真实存在。”他低声说,布鲁斯听不到那个名称的全部音节,“看来、看来这次是真的要完蛋了……有生之年居然充当了一次祭品……”
他疯疯癫癫地笑起来,笑得浑身直抖:“只是一本略过没看的传说!只是一本!一本而已!几十本大部头,我只有一本没看——只有几页!只有几页我操他妈——我——没有看。”
污血和青绿色的浆液粘在他的唇边,闪烁着梦幻般色泽的鳞粉乱七八糟地糊在他脸上,按理说到这种程度,他是不可能显得有多体面的,可有些人就是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
新月下,他一团混乱,却依然……那么皎洁,那么美。
黑山羊幼崽朝他伸出了蛇一般的树枝,灵巧地将他从十字架上摘下,而他毫不反抗地任由黑山羊幼崽将他抱到身前,然后猛地张开嘴,朝着这东西树干的位置一口咬下!
第二种羞耻(34)
布鲁斯又退了一步。
他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年轻人如疯子一般对着黑山羊撕咬,居然成功地咬下了血肉——虽然那漆黑粘稠的东西算不算血肉都不好说——咬下来之后这年轻人也不吐出来,而是囫囵地吞咽下去,然后又是扑打和撕咬,惨绿色的浆液四处溅射,场面惊悚残忍且十分恶心,布鲁斯看得胃中翻腾。
又实在是忍不住不去看。
尤其是在这个年轻人发着疯硬生生啃完了一整只山一样高的黑山羊幼崽,浑身黑绿浆液、乌黑淤血和闪烁着晶亮鳞粉半跪在地上的时候。
躯体上的伤口不知怎么都愈合了,粘液的间隙还能看到他健康皎洁的皮肤。
他看起来可怖又艳丽。
他一边冷笑,一边就着血污和黑山羊留下的那些粘液把半长的黑发从额头往脑后一捋,露出了脏兮兮的全脸,嘴角还留着正在蠕动的血肉。
布鲁斯站在最佳位置看着这个年轻人梳理头发,在心里骂了句脏话。
因为即使到了此刻,这家伙还是那么的,该死的,让人无法理解的充满魅力。
人类真的能长成这模样吗?
不,不对,这个年轻人到底是不是人类根本说不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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