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皱着眉头走上前去,俯下身,女人茫然地仰面躺着,腰下垫着厚厚的毯子。
“我……我不觉得我快生了……”她直直地盯着天花板,语调缥缈地说,“才七八个月……”
康斯坦丁淡定地取出圣水,往她的小腹上一泼。
她像一团沸水般剧烈地扑腾起来。
绑带扎的很紧,但她非人的力气显然超出了康斯坦丁的预料。她的小腹如同水泡般剧烈地膨胀,仿佛下一秒就会胀破开来,半透明的皮肤伸张到极致,几乎只是一张透明的薄膜,哪怕一个指头能都戳破。
狰狞的鬼脸印在皮肤表面,如鸟爪般尖锐而弯曲的指甲往外撕裂,这双手已经完整地凸出腹部,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刺破皮肤,仿佛胶皮包裹住了似的。
康斯坦丁保持着镇定,用残留的圣水在她的小腹上画出图案,同时翻出一粒珍珠丢进女人的口中。
“咽下去。”他说,女人的眼珠转动,努力朝着别的方向扭开,都这时候了,康斯坦丁还是忍不住有些走神,好奇于她从眼角窥见的到底是什么样的景象……怀着异种的孩子到底是一种什么感受?
他有点觉得这种事迟早会发生在他身上。
尽管痛苦,女人还是努力抻着脖子把东西咽了下去。效果是立竿见影的,胎儿不再向外挣扎了,而是扭动着,在母亲的腹中翻了个身,努力朝唯一可以突破并且向它敞开的出口爬去。
孕妇发出凄厉的、仿佛夜晚游荡在漫长走廊中的阴风般的嚎叫。她的身体滚烫,束带在她疯狂的挣扎中被撕裂了,岌岌可危地固定着她的身体,但她腹部的颤动和痉挛明显变得规律起来,她的痛呼也变得均匀而有力,红晕和汗水遍布身体,康斯坦丁几乎能感觉到她身体里正源源不断地涌出生机……好吧,亚度尼斯的东西果然总有点什么问题。
那粒珍珠确实有用,就是太有用了。
“我就在奇怪是怎么回事。”就在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胎儿即将诞生的地方的时候,亚度尼斯的声音冷不丁响起,“为什么你和生育的距离那么接近,那实在是有点吓到我了。我每次都确定过你没有孕育上什么才放你离开的。”
……所以这种事果然很容易发生在他身上啊?!
“快来帮忙。”匆忙中康斯坦丁说。
“我在这里就是帮忙了。”亚度尼斯走到他身侧,“在我的注视下,绝不可能出现失败的生育。”
康斯坦丁已经看到了那个冒着火星的脑袋,稀疏的胎毛里裹着血水和粘液,一对娇小的尖角竖在头顶,显毫无疑问给母亲带来了更多痛苦。
它简直是迫不及待地从母亲的体内爬出来的,双脚落地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闪电般扑向母亲,然后被亚度尼斯抓着脖子拎到面前,展示给康斯坦丁看。
“是个女孩。”亚度尼斯愉快地说,“我猜她的母亲不需要她,对吧?”
第六种羞耻(33)
康斯坦丁没有回答,他先是把手套拽下来团成一团,嫌弃地丢到地上,毫不吝啬地往上面泼洒圣水。激烈的反应噼里啪啦地响了一阵,仿佛一锅热油里倒进一杯凉水,但倒进热锅的凉水绝不会散发出那种浓烈的,都不能说是令人作呕,而是实质化的、如针刺瞳孔和皮肤般的剧痛。
想当初这种剧痛多少也会让他退避和受伤,现在甚至无法让他多眨一下眼睛。康斯坦丁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还算不算是人类,尽管亚度尼斯再三向他申明过他依然是人类,可混球撒谎成性……
“相信我。”亚度尼斯对他说。
他手里依然捏着活生生的小怪物,它——她?既然亚度尼斯都说了那肯定就是个“她”——在亚度尼斯的手指下缩成一团,双手下垂,膝盖弯曲着紧紧贴在小腹前,还有条荆棘般生着倒刺的长尾,也被夹在腿间,那样子活似被拎着后脖颈的幼崽。
“怎么过来了?”康斯坦丁用瓶子里剩下的圣水冲了冲手,湿淋淋地摸出烟盒,“奈亚这么不经玩儿?”
“吃掉了。”亚度尼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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