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幼柠瞬间红着脸低下头去瞧自己的鞋面:“抱歉。”
沈矜的声?音自上首传来:“你?来这里做什么?”
崔幼柠实话实说:“我恍惚记起自己曾与你?一起练过剑,所以想过来看?看?,试试能不能再想起些什么。”
沈矜默了默:“你?记得曾与我一同练过剑?”
“嗯。”崔幼柠点头,“我还记起来你?当时笑我手短人矮,武功差脾气?大,被说两句就气?得握紧小拳头边掉眼泪边跺脚,像只炸了毛的短腿兔子。”
“……”沈矜别开脸,脸色一阵红一阵青,半晌后才哑声?道,“那时年少不知事,我同你?说声?对不住,现在已不笑你?了,你?以后……可?否别再记恨我?”
崔幼柠笑了笑:“你?将我从那两个贼人手中救下,于我有救命之恩,那些事算得什么?”
她说完又道:“我先出?去了,你?好?好?练剑,下回我会记着,绝不进来打扰你?。”
沈矜垂眸怔了一会儿,忽地出?声?叫住她。
崔幼柠不敢回头,于是背对着沈矜开口问道:“怎么了?”
沈矜默了一瞬:“雪天路滑,你?如今身子重,恐会跌跤。你?在此处等一等,我回去穿好?衣袍便过来送你?出?去。”
记忆中那吊儿郎当的小郎君竟已长成了会照顾有孕女子的善良青年,这让崔幼柠不由恍惚了一瞬。她想了想,点头道:“好?,劳烦你?了。”
身后沈矜的脚步声?远去,过不多久又重新响起。
沈矜步步走到她身侧,低声?道:“走吧。”
他此刻穿着赤色绣云鹤窄袖锦袍,外头披了件玄狐大氅,愈发衬得他肤白貌美、眉目如画。沈矜虽已及冠,却不喜冠发,出?门或练武时只将墨发高束,又穿着窄袖红衣,还因习武而常戴护腕,瞧上去当真像极了话本里画的鲜衣怒马小将军。
崔幼柠微昂俏脸看?了眼沈矜,默默与他拉开距离,心中暗叹一口气?。
沈矜身量很高,自己只能勉强到他肩膀,难怪他会笑自己矮。
这条路不长,很快便走出?了竹林。
两个婢女见沈矜同她一起出?来,立时白着脸向宗主?行礼。
崔幼柠侧身对着他:“你?自去忙罢,我回屋去了。”
沈矜默了默:“好?。”
崔幼柠迈步往回走,可?走出?很远都能感觉到有道视线凝在自己后背,而待她疑惑转头,却又什么都没瞧见。
沈矜倚着一株移栽不久的榕树,抬头看?着在寒冬仍然青翠的树叶,不由自嘲一笑。
他定是疯了,才会只因先前?曾与崔幼柠在榕树后说了几句话,便大费周章着人将那棵榕树从明州运回玄阴宗。
不知站了多久,天上忽又开始飘落细雪。
沈矜怔然想着,此刻她应已进了屋,便不会淋着雪了。
他微垂眼帘,迈步往竹林走。
竹林深处,是他所住之地。
他打开暗室的门,用火折子点亮灯烛,走至最?里。
五颗硕大的夜明珠驱散昏暗,照亮了墙上地上桌上挂着摆着的画。
画中都是同一人,从垂髫小儿到亭亭玉立。
最?近一幅画里,那人已身怀有孕,鬓发微乱、俏脸微脏地跪坐在地上,宽大温暖的雪色绸面斗篷掩住了微微隆起的孕肚,一双杏目汪着眼泪,正可?怜兮兮地紧攥着面前?的绯色衣袍,怎么也不肯松手。
其实是不敢松,她失了记忆,怕没人来找她,会和孩子一起饿死?在那片林子里,或是被窜出?来的野兽咬死?。
沈矜低眸看?了那幅画许久,随即走到书案前?,研磨铺纸,执笔作画。
他和崔幼柠的画技出?自一家,都是跟着熠王的老师学?的。
崔幼柠平常顽皮跳脱,学?东西时却很认真,圆圆雪嫩的小脸严肃地绷着,用肉乎乎的小手握着笔煞有其事地在纸上鬼画符,瞧着可?爱又好?笑,让他每每瞧见都忍不住欺负几下。
也是因此,被她讨厌了数年。直至他随父母离开崔府,崔幼柠都没再正眼瞧过他。
沈矜眸光微黯,笔尖顿在半空许久,才重新落下。
美人的轮廓被他极为熟练地勾勒了出?来,慢慢变得生?动?,仿佛下一瞬就要从画中走出?来。
纸上崔幼柠在竹林中红着俏脸深深低下头,只敢盯着自己的足尖,穿着一身浅粉绣牡丹的冬裳,外头披着件白狐氅,看?上去真如冬日绽放的粉嫩娇花,美到了极致。
他在暗室待了许久,直至晚膳时分到了,才起身出?去,走向崔幼柠住的屋子。
崔幼柠怀着孕,如今又是腊月,故而沈矜命人做了羊肉助她驱寒补虚。
羊肉炖得软烂入味,滋味极好?。他进门时,崔幼柠吃得正开心,见沈矜过来,便笑着邀他同吃。
不邀不行,这是人家的地盘。
沈矜仍是在她对面落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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