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难以启齿。
陈雍年发现,自己对周怜的感情根本就不是爱,而是一种偏执的比较,因为周怜从小甩开他太远了,也只有周怜从小能甩开他这么远,所以他眼里一直只有周怜,而因为周怜是女人,他便没有对周怜升起所谓的嫉妒,而把那种感情当成了爱。
他对周怜的偏执,连瞿临也不知道。
瞿临没和周怜接触过,只是远远见过周怜。
一直到现在,瞿临都还以为他一直在心里暗恋着周怜,才会在周怜出过之后,郁郁寡欢那么长一段时间,甚至主动和家长要求去安州的晋安寺呆了整整三个月。
因而,如今的陈雍年淡漠中带着一丝禅味。
周怜从来不是他爱慕的对象,而是他一生都难以跨越的假想敌。
看着面前的虞渔用那双乌黑的闪着微光的眼神,虞渔凝视着他,等待他说话,陈雍年脸忽然白了白,他闭上了眼睛,任由自己的情绪翻滚起伏。
陈雍年小时候对书里面的“既生瑜何生亮”感触深刻。
后来过了很久,他才能接受自己是个家境殷实的人才,而周怜是个天才的事实。
可是那个时候,他在晋安寺,还是对着方丈哭红了眼睛。
其实他并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幸好周怜是个女人。
可又正因为她是个女人……
生日宴那天,瞿临早就等着看虞渔笑话了。
可惜在主持人的热烈的开场白中,掀开幕布的人,居然是个男人。
那个男人年轻、消瘦、身材颀长。
一头漆黑的茂密的头发披散在身后,竟然已经及腰。
他的皮肤苍白得像是雪,气质空冷,带着那副让虞渔很眼熟的眼镜,只是他此刻穿着白衬衫和西装裤,胸口平坦,一览无余。
“谢谢各位来我的生日宴,我从有记忆起,就一直在期待今天。”
“她”说出来的话,不是中性的沙哑了,而是彻底变成了男人的声音,成熟男人的声音,声音很淡漠,比陈雍年那种淡漠更冷,像是……先前提到过的无机质或者手术刀的质感。
全场人都被震惊得哑然无声,这是……周怜?
虞渔站在陈雍年身旁,并未看到陈雍年的表情。
但周怜的目光朝这边掠过,他缓缓说道:“因为某些科学无法解释的原因,我隐瞒了性别,一直以女人的身份生活,而从今天起,我会恢复男性的身份。”
“这也是这场生日宴举办的原因。”
周怜的父母在台下红了眼眶。
而台下一片讶异的声音爆发。
虞渔则安静地立在原地,望着台上的周怜。
周怜不知为何也正在看她。
周怜本以为那天他说的话,会重新自我证实。
他说:他善于使他的生命不留下任何痕迹。
周怜想,虞渔那□□她流露出的热烈,会在今天他宣布自己是男人的时候消失殆尽,然而他静默地观察着她的面孔,却只从中看到了一种类似于兴奋的东西。
周怜感到困惑。
他不知道,这一刻虞渔对着他,脑子里涌现出无数的灵感来。
他也不知道,这一刻陈雍年确信良久的信念翻了面,那种被压抑了很久的痛苦重新涌现出来。
不小心打翻了红酒的陈雍年麻木着一张脸看向台上的周怜,忽觉周身寒冷。
原来在周怜刚出生的时候,有位大师在给周怜算了一卦,然后告诉周怜的长辈,周怜必须以女装示外人人,一直到27岁才能恢复男儿身,否则会及早夭折。
原本长辈们也将信将疑,可就在周怜三个月的时候,便生了一场大病,医生束手无策,周怜的父母才想起了那位大师的话,给周怜买了女孩子的衣物,给他穿上之后,不过半天,周怜的病便奇迹般地好了。
从此以后,周怜便被送到他的祖父家寄养,虽然私下里长辈们教导周怜是男生,从小教他辨别男生和女生在生理和社会分工上的不同,但周怜从三个月大以后一直到现在,穿的永远都是女装,留的是长发,尽管周怜从小研究的是客观存在的东西,但是当小时候的病历本摆在自己的面前时,周怜也只能抿着唇,接受了关于扮演女性角色的任务。
好在他智商很高,并没有因为扮演女性角色,而自我束缚。
除了穿着女生的衣服,告知外界自己是女孩之外,他的人生轨迹仍旧按照他本人的意愿来,而并未遭受任何影响。
更多时候,他有种模糊了性别的强大和卓绝感。
譬如那天虞渔见到他的时候,便是这种感觉。
在周怜陈述完自己的身世之后,台下的众人默契地保持了良久的安静。
这之中也有周家的亲戚,世交。
陈家的长辈也都被惊讶得无以复加。
周路眼睛都瞪大了。
直到有人仿佛对周怜的经历表示欣赏和鼓励似的,拍了一下手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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