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辰。”他叫了一声,声音很轻,很温柔,清晰地传对方耳朵里,却如同一声惊天炸雷。
赫子辰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瞪大眼睛望着他,眼神里有些说不出的惊恐。
“辰辰,对不起。”赫子阳笑了一下,笑得很温暖,左脸颊露出个小酒窝,像是盛满了一生的幸福。他不舍地捏了一下赫子辰的手,终于渐渐放开,一点点从赫子辰的手心往下滑去。
少年的脸一点点沉没,小酒窝也消失在黑雾中,唯有一双微笑着的眼睛,仿佛永远充满眷恋地注视着弟弟。
赫子辰永远记得子阳那个眼神,微笑着残忍,眷恋着舍弃,像是用一把尖刀,以最温柔的力道镌刻在他心上,刻在他永生永世醒不来的梦境里。
你下手很温柔,可是,还是会疼啊。
赫子辰记不清子阳跌下去时是怎样的情形,是像一簇火焰渐渐熄灭,还是像一滴泪落在湖心?明明他当时眼睛睁得老大老大,可谓目眦尽裂,怎么竟似什么都没看清呢?
当时子阳还说了什么?
记忆像是陷入某个小小的迷宫,总是在原地打转,他一时怎么也想不起来。
……啊,这个梦境实在太乱,太冗长,又太荒诞了。
怎么还不醒呢?
子阳坐在长虹居外的石桌旁,石桌上一张白纸,子阳胖乎乎的小手握着支笔,端端正正地在纸上写字。一阵风吹来,上面一大片花楹花轻轻摇晃,有细细的蓝色的花穗飘下来,落在石桌上,落在白色的纸上。
子阳小心地拂开落花,却又舍不得拂落到地上,便拿了只香囊将它们收起来。
刚收拾好,落花又簌簌地落下,纷纷扬扬如一场春雨,子阳茫然地仰头张望,终于在其中一棵树上发现了藏着花间的他。
“辰辰,快点下来!”子阳张开手臂站在树下,仰着头焦急地叫他,担心他从树上摔下来。
子阳可真是胆小啊……算了,算了,不吓他了。
他顺着树干滑了下来,从石桌上捏了块糕点放在嘴里,声音含混着道:“诶,子阳,我先前午睡的时候做了个梦,梦见我们都长大了,不知怎么地,你从一个奇怪的地方掉了下去,我拼命地想要拉住你……”
“……真是奇怪的梦!”他拍了拍手上糕点的碎屑,漫不经心地摇头叹道。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只是一须臾,又似乎已经过完了一生。
脸上被狠狠扇了几耳光,恍惚间,赫子辰看见圣凌焦急的脸在眼前晃,那一身白衣啊,真是白得刺眼,白得伤心。
梦醒了……
赫子辰眼神空洞地看着他,有些茫然地想:这梦啊,好像永远也醒不过来了。
“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子阳最后好像是这样说的,那时他的嘴唇也已经被黑雾罩住,声音不再如平时那般澄净温软,显得瓮声瓮气的。
赫子辰不记得之后的事情,子阳最后那一眼,碾碎了他这段记忆,它们破碎纷乱,在他脑海里胡乱飞散,让他分不清真实与虚幻。
所有记忆的碎片只有在寂静的睡梦中才会悄然拼凑起来,一遍一遍重现当日的情景,于是,无数次梦中嚎啕着醒来,在阒然长夜里撕心裂肺地呼喊——
“哥!”
兄弟俩一个叫子阳,一个叫子辰。意思是一个是天上的太阳,光芒万丈,亘古永存,而另一个则是他身畔的星辰,寂静长相伴,不与夺辉芒。
原本说,日映长虹,星辰永藏。到头来,日落藏渊,星伴惊虹。
多可笑啊,子阳,我不只夺了你的辉芒,就连你的命,也夺了。
说好了等你为我收尸,可最后,我却连为你收尸都做不到。
子阳,对不起。
哥,我想你。
……
赫子辰躺在床上,泪水顺着眼角淌下,沾湿了枕头。圣凌紧紧地握住他的手,安静地陪他度过最难过的时光,就像几年前,他想做却没能做到那样。
伏月宫外,高墙之上的檐角,有道影子以守护的姿势默然伫立。
背后是巨大皎洁的月轮,眼下是三千琉璃的宫阙,他身周萦绕着淡淡魔气,手执一根骨笛,在呜咽的夜风里无声地吹起。
藏渊
赫子辰醒来时,泪迹已干,窗外日光斜照进来,洒在他脸上,洒在圣凌银白的发间。
他下意识抬手挡了下眼,圣凌站起身,移动了下位置,替他挡住了阳光。赫子辰动作顿住,躺在床上偏着脑袋一瞬不瞬地望着圣凌,有些像在发呆。
圣凌迟疑了一下,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试探地唤了声:“……子辰?”
“嗯,”赫子辰缓慢地眨了眨眼睛,伸手捉住圣凌的手,半晌,他很轻地笑了下,眼睛微微弯起,他道,“圣凌,他回来了,子阳回来了。”
“是,子阳回来了。”圣凌没有抽回手,任他握住。
虽不想打搅他这点寂静的欢喜,却也不得不出声提醒一些事实,圣凌道:“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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