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转回脸时,橘发绿眸的神明脸上重新挂上爽朗的笑容,朝着黑雾团子一招手。
“那么,再见咯,有趣的小家伙。”
殿门向两侧徐徐敞开,然后又轰然合拢。
赫尔墨斯半垂着眼眸,负手站在水镜旁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淡白色的睫羽扫下来,掩住他眸底翻涌的戾气。
水镜微弱变幻的光芒映在他的脸上,在他英挺的眉骨和鼻梁上切割出一道泾渭分明的明暗线。
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未婚妻而已。
或许整个魔渊都不知真相,可他本人却再清楚不过,所谓的“未婚妻”,不过是他维系性命削弱神罚的工具而已。
她的性命,对他而言真的重要吗?
不。
只要他想,轻轻勾勾手指便有大把的新人接替她的位置。
然后,她们会用一种比她更出色的方式,毫无怨言地完成自己的使命。
像她这样不听话的“未婚妻”,平生罕见。
这么多年,他也只见过这一个。
而这也的确无意间让他无聊得甚至提不起活下去兴致的生活,冷不丁出现了一点意料之外的亮色。
正因如此,他又怎么能容许她在他未曾应允的时候,就这样死去。
极具压迫感的威压在这一瞬赫然展开,整个房间里华丽奢靡的摆件尽数在这种威压之中碎裂。
风吹起赫尔墨斯眉间的吊坠,光影摇曳变幻。
他振开袖摆,不疾不徐地迈到水镜旁,抬起手。
她可以死,但绝不是现在。
更不会是这样,类似于殉情一般和泽维尔一同死在温德尔制造出的破镜子里。
死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等等,赫尔墨斯大人——”
一旁侍立的女仆预料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大惊失色地制止,“您刚才应该听到了,时间之神说您不能……”
赫尔墨斯薄唇噙着微笑,散漫地说:“他说的话,我就一定要遵守吗?”
下一秒,狂乱的气流从他掌心爆发,
大盛的金光之中,属于色谷欠之神的金色权杖浮空而现。
狂风吹起赫尔墨斯质感极佳的衣摆,他语气平静而狂妄地接上下一句话。
——“这世上向来只有我不想,没有我不能。”
下一瞬,权杖朝着水镜猛然砸落。
权杖和镜面狠狠碰撞,比起方才更剧烈的狂风骤然而起,仿佛千钧的力量被挤压成肉眼不可见的一点,随即又砰然炸裂开来。
瞬息之间,整个房间都几乎被这道极为肆意的压迫感彻底压垮坍塌。
以水镜之下被赫尔墨斯踩在脚下的地面为圆心,连同着地毯地板尽数土崩瓦解。
那股冲击力漩涡般冲上去,一秒钟的功夫就撕裂了屋顶上精美的壁画和雕花。
砰——
屋顶整个被掀翻,神宫的这一角就像是熟透了的苹果一般,在这一击下“啪嗒”一声从树干上掉落下来,重重砸落在地面上。
黑雾团子在这阵飓风中被打散了又凝集,凝集又打散。
慌乱中,它发现整个空间唯有床榻那一片安然无恙,连忙朝着少女身边飞掠而去。
尤里是亡灵,是不死之身,但依旧可以感受到身体被分解的痛苦。
要不是脸色一直黑黢黢,黑雾也看不出什么表情,它现在一定是面如菜色。
原来这才是色谷欠之神真正的实力。
先前拆他们神宫的时候已经算是手下留情。
尤里瑟瑟发抖地窝在少女颈窝里,心有余悸地看着赫尔墨斯立于狂风中的背影。
好可怕。
唔,这里好暖和,好舒服,味道好好闻。
咔嚓——
光滑如水的镜面爬满蛛网般的裂痕,下一秒,轰然破碎。
尤里一惊,随即心底涌上一阵劫后余生的狂喜。
结束了?
泽维尔大人也没事了?
它这么想着,身体却很诚实地一动也不动,继续窝在少女的颈窝里。
就这一次。
只是因为外面的风暴说不定还没有平息,而这里很安全。
绝对不是因为它受用得舍不得走。
可就像是与黑雾团子对着干戳破它的借口一般。
下一秒,风浪收歇。
赫尔墨斯站在满目疮痍的地面上,反手收拢五指,权杖立刻化作万千金色光点四散遁入空气中。
他依旧是那副优雅懒散而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表情,只有身体微有些摇晃,转身走到床边坐下。
“甜心。”
赫尔墨斯的声音有些低哑,语气却像是期待着深爱之人的苏醒一般,深情款款。
“该睡醒了。”
像是听见了他低沉而深情的呼唤,沉睡的少女眼睫轻轻一颤,缓慢地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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